托这本书的福，五条凛几乎认全了奴良组的妖怪，有围巾头会飞的是首无，僧人模样穿戴的是黑田坊，嗓门大块头也大的青田坊……
  以及奴良组的首领滑头鬼。
  原来反重力头发是这样撑起来的吗？五条凛默默将目光从奴良滑瓢和奴良鲤伴身上挪开。
  “啊切！”
  “啊欠！”
  奴良滑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说：“我出去转会儿。”说罢就同往常一样出了门。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奴良鲤伴揉了揉鼻子，毫不在意地继续和琥珀坐在走廊上看家里的妖怪们嬉笑打闹。
  琥珀整个人成大字型摊在地上，闭起眼睛享受清闲的生活。几个动物形状但说话不太利索的小妖怪小心翼翼地扒在他的羽织上，团在一起睡着了。
  微风吹在脸上又柔又软，风里带着清甜的味道，是厨房在做果酱。虽然耳边经常传来妖怪们斗嘴的声音，但眼下的环境再放松不过了。
  五条凛很快适应了新环境，眼下跟在冰丽和毛倡妓身边打下手，这也是琥珀要求的。
  “姐姐们帮你照顾弟弟，你去帮她们作为报答不也是应该的吗？”
  这话虽然说得不错，但是——
  “你说过悟现在是由你抚养吧？”五条凛很快理顺头绪做出反驳，“为什么你能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干啊？”
  琥珀捂住胸口作势扒住门框慢慢滑下，嘴里咬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手帕双眼泪汪汪地控诉道：“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小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你算哪门子长辈啊。五条凛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跟靠谱完全搭不上边，为什么会让这种人来照顾悟啊。
  琥珀：靠武力。
  不过说实话，奴良组的气氛远比在本家轻松快活，完全没有被无形枷锁束缚的感觉，先不说五条凛最近的性格活泼了不少，和琥珀顶嘴的次数在逐日增加，五条悟的睡觉时间也长了不少，睡眠质量也再变好。
  最具体的表现就是他在人多吵闹的地方也不会醒来打量四周，而是缩在五条凛的怀里皱紧眉头继续睡，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凛！”冰丽在拐角冲五条凛招手，“姐姐们准备做蛋糕了，你要一起来吗？”
  冰丽保持着人类七八岁的模样，但她的实际年龄已经几十岁了。妖怪的寿命远比人类长，不同于首无和毛倡妓因为仇恨从人转变为妖怪，像冰丽这样由妖怪所生下的后代成长速度很缓慢，她们也许需要上百年才能真正变成大妖怪。
  五条凛一听就把五条悟放在琥珀的肚子上，小跑着去后厨，边跑边说：“等下给你们带。”
  琥珀没有睁眼，伸手挥了挥说：“多吃点，吃完带你们回去了。”
  包着六眼的襁褓随着琥珀呼吸和说话时的动作微微上下起伏，五条悟睡得正香，忽然皱起眉胡乱挥舞了两下握紧的小拳头。
  五条凛慢下脚步，小跑改为慢走，他轻声应道：“知道了。”
  冰丽状况外地看了看五条凛，又扭头看看两个大人。
  奴良鲤伴侧过身朝她摆手，说：“快去吧。”
  “是！”冰丽双眼亮起来，她一把拉过五条凛拖着人往后厨跑。
  琥珀依旧闭着眼，伸手在襁褓上敷衍地拍了两下。
  樱花的季节快要过去，枝头的樱花随着风飘零铺落在地上和池子里，庭院里的樱树长出绿叶，水中的樱倒还是满树繁花。
  “要走了吗？”奴良鲤伴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花瓣，有一片花瓣在落到掌心时打了个璇，贴在了他闭起的右眼上。
  琥珀睁开眼，树枝的影子正好落在眼睛上，没被遮住的部分在阳光下透出一股莫名的苍凉。他把手压在头下，屈起一条腿，答非所问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嗯？”一阵风吹过，带走奴良鲤伴手中的花瓣。他仰起头看向随风摇曳的枝桠，开口道：“怎么说呢？虽然偶尔会感到寂寞，但感觉还不错。”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妖怪们的领地在不断缩小，他们的行动都转到了暗地。妖怪不再是人类惧怕的对象，而是可以用来开玩笑或者试胆的工具，甚至已经变成了古人对于未知事物的猜想加工而成的轶闻。
  他们的过去在一步步被抹去，人类于妖怪的畏惧在消失，即便有小部分人依旧对妖怪抱有恐惧，但最终还是会消散在大流中。
  妖怪们淡出人类世界是必然的。
  与之相对的，人类对自然的敬畏随着科技和认知在与日俱增，对天、地、□□所带来的伤害却是永远被人们讨论的话题。
  奴良鲤伴对这点深有感触，他是时代的参与者、见证者更是保护者。
  “你是指像人类一样活着吗？”琥珀漠然地看向天空，晴空白云倒映在他淡色的瞳仁上，云朵的形状慢慢变幻，整个人放空，时间变得慢下来。
  奴良鲤伴淡淡地笑着，背靠在柱子上道：“太失礼了，我有一半的人类血统，本来就是作为人类一样活着啊。”
  几个妖怪吵吵闹闹从旁边围墙后跑过，不知在吵什么。只能看到首无被气得头颅飞在半空朝他们大喊：“都说了！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别给我随便乱传啊！”
  “首无你是害羞吧哈哈哈！”
  “不然你为什么要去厨房？”
  “没有！别笑了你们这群呆子！”
  首无恼羞成怒操纵着黑弦鞭打这群无聊的友人。
  琥珀的目光朝围墙边望去，还真是比他更像人类啊，这群妖怪。
  ·
  后厨里毛倡妓和纳豆小僧对照前两天刚买了的食谱准备着手做蛋糕。
  熬煮好的草莓酱被盛放在玻璃罐里晾凉，整个厨房弥漫着酸甜的味道。
  “啊~我对这个真的一窍不通！”纳豆小僧看到跑来的冰丽立刻从台子上跳到地面，“冰丽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便跑出门和两人擦身而过。
  毛倡妓对纳豆小僧的背影抱怨了一声：“真是的。”
  冰丽走到毛倡妓身边踮脚看食谱，问道：“怎么了？”
  毛倡妓把食谱递给她，有些泄气道：“家里没有工具，可能做不出来。”
  五条凛和冰丽凑在一起看，第一条就把他们劝退了，准备烤箱——
  奴良组虽然在努力维持平静的生活，但他们和人类接触得依然很少，除去必要的采购基本上并没有和人打交道的地方。烤箱更多是在电视购物广告和超市里见过，在心血来潮做蛋糕之前他们根本没了解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功能。
  而五条凛压根没见过烤箱，他吃过几次蛋糕都是和也带回来的。
  “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冰丽用拳头敲了下手掌，“要不然我们改做别的吧！”
  “——所以你们就做了个大蒸糕？”琥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他盘坐在地上，用指尖点点没抹奶油看起来蓬松香甜的蒸糕。
  毛倡妓捂住脸，小声道：“确切来说是发糕。”
  “嘛嘛，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奴良鲤伴插起一块抹了奶油和果酱的“蛋糕”放进嘴里浑身打了个寒颤，好奇怪的味道。
  五条凛端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蛋糕。
  其他妖怪每个各分到一块发糕，和往常一样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上吃下午茶。
  冰丽跪坐在奴良鲤伴身边，红着脸握住拳头打气道：“下次！我一定会做出好吃的蛋糕！”
  “加油哦。”奴良鲤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是！二代目！”冰丽雀跃地点点头。
  琥珀挑起一块慢慢嚼，他盯着五条凛的腮帮子一股一股得耸动，看到小孩吃得差不多了才说：“把嘴擦一擦，要回去了。”
  五条凛咽下最后一口果酱，用纸巾擦去嘴边的痕迹，说：“我去收拾东西。”
  琥珀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假装疑惑道：“收拾什么东西？住这里不开心吗？”
  诶？五条凛猛地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琥珀。
  “月末回去汇报一下工作啊，我的任务可还没完成呢。”琥珀坏笑着把他的黑发全部揉得翘起，顺便捏了他的脸。
  五条凛的眼睛不自觉地亮起来，嘴角也微微往上扬。
  琥珀没有见好就收，他继续嘲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要送你回去，难过了？还真是小孩脾气啊，心情都写在脸上。”
  奴良鲤伴和周围的妖怪都友善地笑起来。
  这个人，真的好讨厌。五条凛从脖子到脸都通红，气鼓鼓地用头撞向琥珀的肚子。
  五条悟撇撇嘴翻了个身，在一阵哄笑声中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