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洁是聋哑人，很早就出来挣钱养家，现在在一家美甲店工作。
  是居委会的曹大妈，撮合了两人。
  身体残疾的顾政海，很早就看透了自己的一生——
  无非是拿着低微的收入，过完低微的一辈子，从没想过，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直到那次相亲，见到小洁。
  顾政海对小洁一见钟情，对于小洁的残障，毫不在意，却因为自己的腿，感到自卑。
  当曹大妈告诉他，小洁愿意跟他交往时，他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现在，两人恋爱相处半年，小洁也接受了他的求婚，就差找个好日子去登记了。
  小洁晾完裤子回来时，顾政海还躺在床上发呆。
  她拉顾政海起来，打起手语。
  顾政海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小洁以为他在生闷气，让他明天陪她去公园玩。
  虽然是误会，顾政海还是很乐意地点头，将小洁拉入怀中。
  温暖的满足感，从小洁柔·软的身体上扩散开来，有人关怀的感觉真好。
  顾政海的目光，越过小洁的肩头，看到天花板。
  他觉得屋子有点小有点旧，是时候租个大点的房子结婚了。
  ……
  邱决在明石公园的湖畔，等了半个多钟头，终于看到姗姗来迟的程文文。
  这位小两届的师妹，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没有化妆。
  “找我干什么？晚上我还要去快餐店打工呢。”
  见到邱决后，她的语气，也跟脸色一样不好。
  邱决没太在意，他指了指佩戴在左胸口的徽章，“给你看个神奇的东西。知道这有什么用吗？”
  “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听完邱决对心跳徽章效用的描述，程文文的目光，反而变得嫌弃。
  对于同属医学系的她来说，邱决的话，想必毫无可信度。
  “是真的，我亲眼见证过。”邱决耐心解释。
  “我自己也试过，把上面的旋钮调到一定刻度，佩戴者十米半径内人的心跳，就会改变原有节律，变得和刻度上的数字一致。”
  “怎么可能？现在是什么刻度？为什么我完全没受影响？”
  “现在是70跳每分钟，正常心跳范围，一般人不会有感觉的。这东西对于多数人来说没什么用，但对于发作期的心脏病人太有用了。”
  “有佩戴它的人在旁边，就算突然发病，也可以安然无恙。文文，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程文文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答应和我交往。上次你不是以心脏病为由，拒绝我吗？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只要不离开我，就不用担心自己病发了。”
  程文文瞪大眼睛，脸色变得更难看，“你这算什么？二次告白吗？”
  “嗯。”
  “我觉得更像是威胁！邱决，我告诉你，不管徽章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跟你在一起。”
  “身体不好，只是我拒绝你的借口。真实原因是我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好像只有你才是世界的中心。你真的在乎过别人吗？我觉得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和你这样的人，天天在一起，我还不如干脆生病死掉！”
  程文文说完，甩头离去。
  留下还没消化掉这一堆话的邱决，独自发呆。
  几分钟后，邱决才缓过来，被人这样拒绝，无异于羞辱。
  为了替程文文取得心跳徽章，他还杀了一个人。
  邱决气得想揍人。
  但程文文走了，心中被点燃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咬着牙，离开湖畔。
  这不是邱决第一次被女生拒绝。
  从高中时代开始，拒绝过他的女生数目，已超过十个。
  大学宿舍里的室友，都有女友，只有他，至今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常被人嘲笑。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外貌应该算中等偏上，家境虽然不优渥，但和女孩子出去玩的那点钱，还是有的。
  他对于程文文说他“傲慢”，感到无法理解，应该只是她拒绝的借口。
  走在公园间的小路上，迎面来了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看样子是一对情侣，女的长得还挺漂亮。
  令邱决愕然的是，男的走路脚有点跛。
  呵，连跛子都有女人？！恨之火在他心中燃起。
  现在的女人，都在想什么？连跛子都比我强吗？
  擦肩而过的情侣，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邱决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转身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来到公园内一个无人的小广场。
  时机和地点都很好，邱决加快脚步靠近两人。
  这时候，男的忽然离开女的，一瘸一拐地走向广场角落的公共厕所，看来是要去方便。
  邱决并没有终止计划，女的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他把胸口的徽章刻度，调到最低0刻度，和女子拉近距离。
  女子手背在身后，在原地优雅地走来走去，等待男友。
  很快，她弯下腰不再走动，应该是心跳降到了一定程度。
  根据上次的经验，需要在起效范围内待上十来秒，目标的心跳，才会彻底停止。
  邱决继续靠近女子。
  女子倒下了，张大嘴喘着气，面色发白，表情急迫。
  看到邱决走来，她伸出手向他求救。
  邱决停下脚步。
  看着地上无力动弹的猎物，他不禁露出微笑。
  看到他的笑容，女子脸上的表情发生变化。
  似乎是第六感让她感知到威胁，她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邱决感到惊讶，竟然还有力气逃走？
  或许是运动本身，让她的心跳反射性，加快了一些。
  当然不能放过她。
  邱决加快脚步追上去，和女子始终保持四五米的距离。
  跑了十几米后，女子再次倒下，这次再也无力爬起了。
  邱决不禁赞叹她的生命力，是什么，让她如此渴望生存呢？
  女子努力睁开眼，吃力地抬起手臂，指着邱决打起手势。
  她的手势看上去很专业。
  邱决明白了，原来她是个聋哑人。
  这一发现让他有些扫兴。
  怪不得，哑巴配瘸子，倒是挺般配。
  女子的手，最终垂下，躺倒不再动弹，看样子是死了。
  那个男的还在上厕所，邱决没在原地多逗留。
  走出去大概两三百米后，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凄厉的喊声：“小洁——”
  远远看到倒地的小洁，顾政海第一时间冲上去察看。
  多次呼唤、试探后，发现心跳和呼吸都没了。
  他用笨拙的手法，试图进行心脏按摩，哭喊着，求聚拢过来的游客，帮打急救电话。
  十分钟后，救护人员赶到。
  然而没有任何急救措施，只告诉他，人已经走了，可能是心脏疾病引起。
  问他要不要联系殡仪馆的车。
  顾政海没有回答。
  整个人，像是一根木桩般，无法接受外界的讯息。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后来，殡仪馆的人来了，要把小洁的尸体运走。
  他的意识，这才恢复过来。
  扑上去，拉住装尸体的担架，大喊：“不要把她运走！她没有心脏病，我要报警！”
  警车来了，一位被称为“蒋队”的中年执法者，听完顾政海的叙述，觉得事件确实可疑，着手调查。
  广场的路灯旁，安装有摄像头，蒋队联系公园管理方后，取得监控视频。
  资料显示，在小洁死前，有一个男子靠近过她，目睹她死亡后才离去。
  摄像头拍到了那人的脸，蒋队说，很快会把人揪出来，让顾政海先回家。
  顾政海不记得是怎么到家的，也许是警车送的，也许是自己叫的车，脑子好像坏掉了，很多事情记不住。
  他不认为小洁的死是真的，她只是有事离开了。
  他开始给小洁发微信，没有回复。
  他给小洁打电话，没有接听。
  打了十多个电话后，终于有人接了，是蒋队。
  说他们正在办案，叫他不要再打死者电话了，尸体这就送去解剖，查明死因后，会联系他。
  顾政海这才真切感受到，小洁已死的现实，他丢掉手机，蜷缩在床上。
  七月的天气，没有开空调，他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第三天才接到执法者电话。
  顾政海双手捧着电话听的。
  三天里，他几乎没吃东西，手脚无力。
  蒋队告诉他，尸检报告显示死因是心跳骤停，没有外伤痕迹。
  视频中的男子找到了，正在警队接受调查。
  蒋队并没有叫他去，但顾政海还是立刻动身前往。
  蒋队见到顾政海，有些意外，但还是接待了他，向他说明情况。
  视频中那个男的，名叫邱决，正在问讯室接受询问。
  由于小洁的死因是心脏病，叫他来，只是了解情况，让顾政海不要太激动。
  就在两人谈话时，执法者把一个青年带出来。
  从蒋队的眼神得知，那人就是邱决。
  顾政海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邱决领口问：“你对小洁做了什么？”
  顾政海的眼珠，布满血丝，脚部的残疾，导致他的身体倾斜，重量几乎都压在邱决身上。
  邱决很快看出顾政海的身份，语气僵硬地回答：“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刚好路过，看到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