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德国，柏林，23：16。
  枯瘦的手指翻过一份份油印文件。
  白发老人坐在密室里，仔细阅读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加急情报。
  每份情报上，都有一张死去女人的面部特写。
  无论是从长相，还是dna检验结果来看，她们都该是同一个人。
  但下面对应的身份信息和时间、地点却各不相同。
  一个人，怎么会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重复死去呢？
  就在这时，面前的巨大电子屏幕闪了闪。
  老人摁下桌面上的按钮，顺手拿起一支注射器，将里面淡蓝色的药剂，注入手臂静脉。
  “伽罗德会长，您现在就像个靠䓯维系生命的瘾君子。”
  屏幕上，出现了一名黑发黑眼的日裔男子。
  他扶了扶平光眼镜，提醒道，“这只是ap药剂的实验品，虽然能让您在短时间内恢复精力，可药物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神经损伤。”
  老人摇了摇头：“比起后遗症的危害，我更在乎眼前……你现在已经脱离使徒联盟了吗？
  “嗯，虽然新boss并不愿意放过我这样一个知情又危险的家伙，但是他没有能拿下我的证据。才上位没几年，急需在众人心里立足，只好按规矩办事。”
  滨田鹤按了按额角，“安全起见，我们接下来要减少联系了。”
  “你离开联盟，是保存战力的需要，但也损失了一大情报来源。”
  滨田鹤的笑容意味深长：“我既然要走，自然会留下足够的后手。伽罗德会长，我所关心的是世界上，还有活着的‘夏娃’吗？”
  伽罗德将所有情报正面摊开在桌上：“自从十年前的‘伊甸园’之战后，已知的所有‘夏娃’接连死亡。少数几个靠吞噬同类延长自己的寿命，但也无一逃过我们的暗杀。”
  滨田鹤并不为这个回答感到高兴，追问道：“也就是说，不排除还有未知的‘夏娃’依旧存活的可能性？”
  伽罗德停顿了一下，道：“中国，唯一没有被合修会和使徒联盟势力进驻的地方，如果有‘夏娃’逃到那里，我们很难找到她。”
  “我会注意的。”
  滨田鹤眯了眯眼，“伽罗德会长，您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如果实在不行……”
  伽罗德对着屏幕微微一笑：“虽然我不能为人类带来荣光，但我依然坚定自己身为人类的立场。”
  滨田鹤沉默了片刻，妥协道：“我尊重您的坚持，但也请您慎重考虑其中的利害。”
  话音刚落，屏幕上就闪起了雪花片。
  伽罗德叹了口气，身体往后一靠，冷不防碰掉了架子上的一本书。
  他皱着眉头弯腰去捡，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掀开书页。
  他的指尖停在其中一行字上——“忒修斯之船……”
  风吹动老人额前的白发，他的眼睛慢慢亮起了光。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绝对是老祖宗用几千年经验，总结下来的精辟见解。
  柏林，一个历史悠久又充满艺术气息的地方。
  可惜，我没能去四处拍照观光，而是被带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
  它离波茨坦广场的柏林墙遗址不远，有喧嚣的商业高楼作为掩护，没人会注意在这片繁华地下的暗流疾涌。
  我和龙昕，都被铐住双手，在八个雇佣兵的押解下，进入这个地下世界。
  这里很暗，除了照明灯，再也没有其他光源。
  升降梯匀速向下，怕是离地面已有数百米。
  等到电梯门打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u形构造的楼层几乎数不清，每一层都有密密麻麻的小房间，像是个严谨有序的蜂巢。
  升降梯，则藏在缺口处的巨形圆柱体内，每一层出口外都有数条走道，呈放射状延伸至对应楼层。
  我们正处于中间位置，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只能看见每层楼道口持枪肃立的守卫。
  就像一群守卫下水道领地的老鼠。
  这个念头，刚在我心头闪过，前方就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你这样的想法，可是很不友好的。”
  最前方的褐发男人，不知何时回过头，一双灰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那么，伊诺克，请你告诉我——作为来自使徒联盟的俘虏，在进入合修会总部基地后，应该抱有什么样的想法？”
  使徒联盟与合修会，分别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异化者组织和改造人势力。
  前者以觉醒异能的进化人类为主导，后者则以训练改造出来的人体潜能者为中心。
  双方长期保持着敌对关系，并且冲突愈演愈烈。
  一个月前，我和特行组长龙昕，接到联盟命令，去亚马孙参与一项重要任务，却没想到，跟伊诺克狭路相逢。
  这家伙，是使徒联盟前任情报组长，异能是读心术，叛逃后投靠了合修会，是个十分棘手的危险人物。
  经过一番争斗角逐，我和龙昕落在了他的手中，并被带到合修会总部等待处置。
  伊诺克正想说什么，佩戴在耳上的通信器，闪了闪红光。
  “看来我们的行程要做一点修改了。”
  静听一会儿，伊诺克对着通信器低语几句后，微笑抬头，“出了一点小麻烦，周辞，介意帮个忙吗？”
  我愣了一下。
  能被伊诺克称为“麻烦”的事情并不多。
  而我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只有“时限一年内无生命体记忆感知”这一异能。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扫视了所有楼层。
  发现每层都有不少人荷枪实弹，在走道来往，瞧他们的样子不像巡逻，倒似在搜查什么。
  伊诺克给我一张红发女人的照片：“用你的感知力，尽快找到她藏在哪里。”
  我有些犹豫。
  倒是龙昕探头看了一眼照片，不着痕迹地踩了我一脚，示意我答应。
  我的感知力，可以笼罩四十米范围内的空间。
  但是这个基地的面积，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极限，因此我问道：“有划分出嫌疑区域吗？”
  伊诺克道：“没有，她熟悉这个基地，避过了监控器，发现过她的守卫也被灭口。”
  闻言，龙昕嘲讽地看了伊诺克一眼：“这个女人是合修会的叛徒？”
  伊诺克笑而不语，只让人解开了我的手铐。
  整个地下基地的主要出入途径，就是这架升降梯。
  如果那个女人想要逃离，就必须从这里经过。
  然而，各层守卫寸步不离，就算一只苍蝇，也很难从他们眼前飞过。
  “她有什么能力？”
  伊诺克道：“变异蛇类生化改造人。”
  蛇类……
  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通道被封，蛇类改造人会首选管道，你们处理大型垃圾的地方在哪里？”
  总部基地里面，只有一个垃圾处理处，位于最底层。
  里面除了生活垃圾，还有为数不少的尸体。
  无论是重伤不治的内部成员、活体实验的失败品，还是没有价值的俘虏。
  当他们死去之后，都与普通垃圾没什么两样，混在一处。等待着被集中焚烧。
  最底层的电梯门外，只有一条狭窄的走廊。
  地上、墙壁上都是新旧掺杂的血迹。
  一位身着黑外套的瘦高男人，正背对着我们，擦洗金属门上的血污，听到动静后，立刻弯下腰，候在门边。
  伊诺克的目光落在门上：“今天的垃圾，都在里面吗？”
  “在……在的！”男人头也不敢抬，声音嘶哑。
  我将手按在金属门上，延伸进去的精神力。将门后密室包裹起来，在我脑子里形成了投影——
  各种各样的垃圾，动物和人的残肢断臂，堆在墙角的数具尸体……
  当我的太阳穴隐隐发痛，感知力终于发现墙角有一处异动。
  那是一个面部朝下，卧倒在地的红发人影。
  身上压着乱七八糟的重物，正用血淋淋的手，慢慢往外爬。
  我吃了一惊，收手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伊诺克。
  他留下了两名持枪守卫，看住我和龙昕，这才带人进去。
  龙昕皱着眉头往门里看。
  我也将手重新放在了门上，再度放出感知力，关注门内的情况。
  我“看”到伊诺克，站在离红发人影三米的位置。
  他轻唤了一声：“米利安小姐，游戏结束了。”
  说话间，一名守卫上前，将对方抓了起来。
  那人浑身一抖，抬起来的竟是一张男性面孔，嘴里全是血，却没有舌头！
  随着这一拽，一根连接他脖颈和后腰的细丝被拉断，弹出一枚手榴弹拉环。
  我猛地睁开眼：“不好！”
  门里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火光乍现和热浪冲力，站在门口的我们都被掀翻在地。
  脑子里一片嗡鸣声。
  下一刻，温热的鲜血，飞溅到我脸上。
  那瘦高男人，从腰后摸出了短刀，在两名持枪守卫回神之前，捅进了他们的喉咙。
  爆炸冲力，掀掉了“他”头上那顶帽子，露出一头乱糟糟的红色短发，抬起来的脸庞平淡普通，却有一双冰冷的黄色竖瞳。
  ……
  米利安·玛格丽特，代号“蛇”，基地安保部长。
  是变异蛇类生化改造人。
  拥有媲美网纹蟒的强大绞杀力，肢体柔弱无骨，能轻易做到极致缩骨和拉伸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