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听到这里，龙昕一拳打在我脸上，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
  可是夏娃已经死亡，再也没有复活她的可能了。
  “我是个混蛋，可你难道不是吗？别再装模作样了。”
  我擦掉嘴角的血，看向龙昕愤怒的脸，“之前我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境最后是有人说的一句话，你想听吗？”
  ——三号“夏娃”分体捕捉成功，其子“该隐”重伤。
  当我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后，龙昕脸上的神情凝固了。
  “在亚当和‘镜世界’庞大精神数据的刺激下，我的大脑开始重复闪现一些画面。”
  “后来，我读取了伊诺克的大脑，发现了更多有趣的事情。”
  我握紧了拳头，“你表面上对亚伯和联盟忠心耿耿，实际上，你和卡希达都属于异化者、改造人外的第三方势力。他代表着意大利政府秘密部门，而你本是……”
  龙昕的眼神瞬息万变，最终又归于了平静。
  他接过了我的话：“国家安全部第三特殊势力调查处成员秦兴龙，编号027，八年前在一次行动意外中觉醒异能，受命改头换面变成龙昕，加入使徒联盟，暗中向国家传递异化者情报。”
  世上本没有龙昕。
  而我终究失去这一路生死与共的搭档和挚友。
  “最后的问题……”
  我仰起头，忍下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到底是谁？这具分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
  ……
  所谓偶然，有时候就是命运捉弄下的必然。
  第三号分体，是早期所有夏娃分体中，成长状态最好的一个。
  因此。她在身体机能生长成熟后，就被原“镜计划”研究者送出百慕大基地，进入普通人的世界。
  受研究者实时监测，和调整生活方式。
  看似平淡自由，实际上，只是换了个更大的笼子。
  后来，研究者要求她与普通人结合繁衍，她就随便找了一个相对顺眼的男人结婚。
  那是一个叫“周立”的语文教师，性格有点婆妈，但还算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不仅深爱着她，还包容了她的缺点，体贴她的感受。
  哪怕发现了她的异能和秘密，也没有变心。
  于是，她终于真心接受了这段婚姻，为他生下了儿子，几乎忘记自己还是一只笼中鸟。
  直到监视人员暗地里联系她，说上面的人，给这孩子起了代号叫“该隐”，让她好好培养。
  等孩子断了母·乳后，就会被带回百慕大，作为实验结果继续研究。
  那一刻，三号分体发誓要逃离“镜”计划的控制。
  幸好，不久后百慕大基地被毁，监视她的人员也受到影响。
  她趁机通过分裂，逃出控制，带上老公孩子逃到台湾省，开始了为期二十年的幸福生活。
  我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去台湾省是谁的提议？”
  龙昕微笑：“当然是她全心爱着的男人。”
  “一个普通男人，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背负一堆麻烦的异化者，然后在发生大变后，立刻策划出安全路线……”
  “武力和恐惧都只是有形囚笼，能让她心甘情愿留下的，只有以爱为名的无形枷锁。那个周立，是你们的人吧？”
  我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的尸体，“把最后一个夏娃分体引入陷阱，让她老老实实地留在自己掌心里……好计划。”
  “当初的百慕大基地，动作太频繁，做的事情也太过界，在亚当、夏娃泄露其中机密之前，已经有几个国家，暗中掌握了一部分关于‘镜’计划的讯息。”
  龙听道，“周立算是我的前辈，属于情报人员。被派去接近三号分体，并将她和该隐带回中国。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为了‘伊甸园之战’的漏网之鱼。”
  我握紧拳头：“既然诱饵已经上钩，你们为什么不动手？”
  “该隐的感知力太厉害，当时的负责人，几次打草惊蛇后，就放弃了贸然行动。再加上，要防止被其他势力察觉异常。”
  “更重要的是，周立前辈爱上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他用自己全部的渠道和力量，与上层周旋。”
  “最终，负责人决定，延续了百慕大研究员对三号分体制定的‘模拟自由’计划，试图顺藤摸瓜，获取更多的异化血脉讯息。”
  顿了顿，龙昕又苦笑，“可是，这样的方法见效太慢，获取的东西价值不高，就在大家都要忍不住采用强制手段时，使徒联盟与合修会的人，先后找上门来。”
  四年前，对于夏娃分体，及相关血脉的搜捕灭杀行动，已趋近尾声。
  作为唯一没有被异化者、和改造人两大势力渗透的大国，无论哪一方想要在此有所动作，都不能绕开上层耳目。
  因此，他们只能采取利益交换的方式，展开合作。
  其中，代表使徒联盟前来的两人，便是伊诺克和龙昕。
  龙昕本就是特殊势力调查处、费了老大力气，嵌进使徒联盟的钉子。
  三号分体对他们来说，又如同鸡肋，于是，调查处在上层示意下，答应了与使徒联盟的合作——
  他们将三号分体交给联盟，换取了大量异化者血液细胞样本，和海外行动助力。
  “你说的那个梦境，其实是关于四年前的记忆。”
  龙昕按住我颤抖的肩膀，“那时候，周立提前获取了交易情报，将真相告诉了妻儿，一家三口决定紧急出逃，于是，我们就在半路拦截他们，然后……”
  一家三口乘坐的车辆，被一分为二。
  三号分体被成功捕获，周立当场死亡，该隐重伤。
  “来之前，亚伯示意我和伊诺克，把该隐一起带回去。而调查处的意思是，要得到该隐的异能，毕竟能够感知物品记忆的异化者，对于情报方面太有用处了。”
  龙昕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因此，我故意用风力，将那一半车身砸下去。并在该隐身上裹了一层空气囊。”
  “事后，他被确诊为重度瘫痪，全身只剩下大脑还存活着，使徒联盟虽然可惜，但也犯不着为一个快死的植物人与调查处作对，再加上我的态度，他们很快带着离开了国境……”
  “不过，想来伊诺克那老狐狸，应该在那时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亚伯罢了。”
  这一刻，我想冲上去把他打翻在地：“你是说……我就是该隐？！”
  “不，你是周辞。”
  龙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该隐已经是植物人，强行唤醒他也活不了多久，你怎么会是该隐？＂
  该隐成了植物人，就算有异能也无济于事。
  可是，调查处通过交易，得到了大量异化者血液细胞，又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全面解析，最终花两年时间，做出了完美的克隆体该隐。
  他拥有和该隐健康时一样的体魄，又被注射了大量异化细胞提纯液，在从培养舱里醒来后，便拥有了跟该隐同样的感知异能。
  被起名——“周辞”。
  他们把该隐的记忆，模糊大半后，植入周辞脑中，对他的五官进行微调，然后将人投放出去。
  用社会洪流，教会他如何成为真正的人类，却又转眼剥夺了他平稳生活的权利。
  将其一步一步，引入了使徒联盟与合修会的漩涡里。
  为他们调查关于异化者和“镜”计划更深层的秘密情报。
  一路陪伴左右的龙昕，是一直盯着周辞的天眼，推动他不断陷入泥潭，又把他拉拔起来继续前行，到如今终于走到了山穷水尽。
  “伊诺克会联合你与卡希达，却单单避开了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龙昕手里的枪抵上我额头，“在来到西敏市之前，我也接到了调查处的命令——带回复活后的夏娃，杀掉价值用尽的你。”
  这一瞬，我如堕冰窟。
  冷得骨子里都刺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夏娃拥有原罪，可她是异化血脉传承的关键。
  而周辞，不过是为此才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不管多么完美，现在都已经不具备价值了。
  只要该隐还在他们手里，就算我今天死了，以后也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周辞”出现，继续辗转于秘密森林的宿命。
  他们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我会彻底杀死夏娃。
  “你可真是一个让人意外又头疼的家伙啊。”
  龙听突然放下了枪，有些苦恼，“夏娃死了，我的任务也失败，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样面对他：“你不杀我？”
  “我杀不杀你已经无所谓了。”龙听叹了口气。
  “还记得塞壬吗？你和她一样，都是被克隆出来的异化者，身体细胞活力有限。”
  “因此，该隐可以感知年份更久、范围更广的记忆。你却只能读取一年的分量周辞，就算今天我不动手，你也活不久啊。”
  生如蜷蚁，死于朝夕。
  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明白自己的命运，到此刻，没有泪流满面，却只有深深的疲惫。
  我捡起了那把被他扔下的枪，慢慢拾了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怎么？想为你自己和该隐报仇吗？”
  “……我不是该隐，他的血海深仇，说到底都不属于我。作为周辞，其实我挺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不管背后有多少阴谋算计，可是龙所，你有句话说得很对……”
  我勉强勾起嘴角，“一切都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