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茬，唐宋的大脑充血，恨不能直接冲过去，找对方报仇。
  好不容易被李蔓兮拦下来，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又愣在当场——
  他没有证据。
  哪怕时空机器就在这里，经历了一次穿越的他，也能明白李蔓兮的顾虑。
  在当下，这只能是一个不能见光的禁忌，更别说作为司法证据。
  截至目前，所有的证据，仍旧指向对他不利的一面。
  唐宋，依然是杀害张妍等十四名女性的重大犯罪嫌疑人。
  除非凶手再度犯案被当场抓住，或者找到更有力的证据，驳斥这一切。
  否则，谁也不能让真凶伏法。
  想到这里，唐宋立刻看向李蔓兮：“再送我回去！我向你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我只要拿到证据！”
  “不行……同一个时间点，每个人只能回去一次，你再也回不到4月27日了……”
  李蔓兮脸色惨白，她听到唐宋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呜咽，像是终于绝望的困兽。
  李蔓兮扑过去抱住他，赤果的双脚踩在地上，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
  唐宋死了。
  在他得知刘建明是真凶的第二天晚上，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栋乡下小院。
  唐宋离开前，李蔓兮为他做了很多版计划，比如，穿越到4月27日之前的时间。
  可这个办法有许多缺陷。
  因为先前的13名受害者，大多是至今没有查明身份的流浪者。
  遑论具体活动轨迹，在有限时间内，他们无法精准地守株待兔，更别说拿到足以翻盘的铁证。
  于是，她提出了第二个办法，由自己代替唐宋回到4月27日。
  可不知为何，唐宋对此坚决反对。
  他就像被抽干精气神的皮囊，愣愣地坐在那里。
  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再次开口：“你说，那家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整天，唐宋什么也没干，只是沉默地翻看刘建明和14位死者的资料。
  李蔓兮先前没关注，如今才知道，这些受害者中，只有四名直接因此而死。
  剩下十名，不是死于术后感染并发症，就是被凶手勒毙。
  而除了张妍外，凶手的抛尸地点没有规律，死者尸体被整理过，额头切口还有缝合痕迹。
  李蔓兮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凶手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
  “执法者判定我有杀人动机，不仅是我跟张妍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我，正好在研究颅骨穿孔。”
  唐宋神经质地啃着自己的指甲，“我研究这方面已经好几年了，可以说，它是张妍离开我的导火索，很多人认为我走火入魔了，实际并没有，我只是……找到了新的方向。”
  李蔓兮很理解他，毕竟她和她的父亲也是如此。
  于是，顺其自然地问了下去：“什么方向？”
  “人类的进化。”
  唐宋抬起头，“古老的想法不一定落后，只是当时没有将之正确实施的条件。”
  “你知道颅骨穿孔，在中世纪欧洲风靡一时的原因吗？唯有贵族和神职人员，才有资格接受的脑科手术，负责主持它的除了医生，还有神父和牧师。”
  李蔓兮用手机查了一下，有些迟疑：“好像是说能够治疗精神病、提升智力一类的……我觉得不靠谱。”
  “确实不靠谱，如果这是治疗精神病的做法，那就跟万恶的额前叶切除没有区别。”
  唐宋倏然冷笑，“颅骨穿孔又称‘环锯术’，相比于外科医学，它与宗教神学的关系更加紧密。在某种程度上，被看做高贵的人才配拥有的特权。”
  “因为当时的宗教团体认为……它能让人获得神的指引，甚至拥有神力，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特异功能。”
  李蔓兮觉得荒谬：“你曾经连时空穿梭都不信，居然会相信这个？”
  “我不信，所以我的研究方向，是通过它，批判一些畸形的宗教神学理论，但是……”
  唐宋定定地看着手里的资料，“万一，有人相信呢？”
  资料显示，刘建明在离职后，一度精神崩溃，后来更是患上了妄想症。
  认为当初那场医疗事故的根源，在于有外界力量，控制了他的身体，并孜孜不倦地寻找摆脱“控制”的方法。
  因此接受了长期心理治疗。
  可惜效果不大，后来不知为何中断了。
  “凶手有目的性地绑架受害人，在对她们进行颅骨穿孔之余，进行了术后缝合。法医尸检报告里，也提到了防感染消炎药的残留，说明他第一目的不是让她们死，而是……”
  李蔓兮浑身发冷地吐出四个字：“试验，观察。”
  “这就是真正的犯案动机。”唐宋合上了资料，惨然一笑，“可惜，我们没有机会将他绳之以法。”
  七天时间，足够凶手做好准备。
  蝴蝶效应，反而让唐宋与那些不利线索的联系，愈加紧密。
  最可怕的，是那种与命运失之交臂的悲痛，足以令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纵身跃下。
  李蔓兮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胆战心惊。
  她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头晕目眩，无意打翻了刚喝过的茶杯，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
  等她醒来，唐宋早已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写着“谢谢”的便签纸。
  李蔓兮还没赶到市区，就在新闻上看到了唐宋的死讯——今日凌晨，他找到了刘建明，两人扭打中一同跌下了楼，当场死亡。
  执法者从唐宋的身上，找到了一封遗书，隐瞒了时空机器的秘密，主动承认自己在审讯室说了谎。
  推说他在驱车追逐时，虽然看到了凶手的脸，却因为没有物证。
  又知道刘建明罹患精神病，很可能免于死刑，于是，他早已决定以这种方式为张妍报仇。
  根据遗书内容，执法者对另一位死者刘建明进行调查，果然发现了不少疑点，正在深度调查中。
  然而，这一切对于李蔓兮来说，一已经没有意义了。
  正如唐宋所想的那样，李蔓兮的世界太小了，小到除了她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执念，就只剩下一个唐宋。
  现在唐宋死了，她自以为是的帮助，成了最后压垮他的稻草。
  调查进行得如火如荼时，李蔓兮去了张妍的公寓。
  在她门前放下一束白菊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撞上了赵立。
  李蔓兮没见过这个人，礼貌点头后，就想要绕开。
  没想到，赵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脸色骤变：“你到底是谁？”
  冷不丁被推搡到墙壁上，李蔓兮只觉得后脑一疼。
  饶是她不爱与人交流，现在也有火气冒上来，一把挥开赵立的手：“你是谁，想干什么？”
  赵立一愣：“你不认识我了？”
  李蔓兮皱着眉：“我没见过你。”
  赵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张妍的未婚夫赵立，4月27日上午八点，你拼命砸我们的门，然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李蔓兮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说了什么？”
  “你说……”
  赵立慢慢握紧了拳，神情痛苦，“阿妍会在那天出事，让我留在家里，别离开她。”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都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当成了疯子，愤而将她赶走。
  赵立其实有过忐忑。
  奈何，那天上午的工作非常紧要，张妍便安慰了他，亲自把他送出了小区。
  也正因此，他在知道，唐宋给张妍打恐吓电话时，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赵立认为，唐宋没胆子对张妍做什么，而张妍也答应过会小心。
  谁能想到，那就是他们的永别。
  现在，赵立看着神情怔松的李蔓兮，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李蔓兮没有回答他，她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猛地推开了赵立，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还没结束！
  还有机会！
  她一边夺命狂奔，一边在心里疯狂呐喊着。
  ……
  李蔓兮先做了一个试验。
  她重新搜集了14位死者的全部资料，并解析了执法者已公布的案情报告。
  发现，凶手捕猎其实很有规律性，基本上以七天为周期。
  上一名受害者的尸体被抛，与下一个受害者失踪，大概率发生在同一天。
  唯有最后一名死者张妍，是个例外——从发现上一名受害者的遗体到她失踪，间隔了16天。
  而通过调查，那恰好是刘建华因琐事与人冲突，导致被地痞混混打进医院的时间。
  有了之前的教训，李蔓兮深知，越是迫切地想要改变过去，就越会陷入时空圈套。
  她必须沉着冷静地布置好每一步，才不会重蹈覆辙。
  把资料都记在脑子里后，李蔓兮戴上电子腕表，设置好12小时的穿越时长，输入时空坐标——
  2020年4月3日下午18点，c市二环路城北立交桥东外侧。
  前13位死者，都是都市里的流**性，没有稳定的工作和家庭，连身份户口都很难搞清楚。
  执法者追查了这么久，也只勉强找到其中四个人的基本信息。
  其中之一，就是这位第13号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