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胎和女儿，躲在一辆废旧轿车里，尽量压低身子，不让头超过车窗的高度。
  因为车窗没有贴膜，从外朝里看视野很清晰。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生怕它因为跳动频率过高，而突然停止工作。
  如果真这样，那她女儿怎么办？
  她深呼吸几口气，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
  自己死了无所谓，但她绝不允许，将女儿独自留在这个地狱里。
  林盼推断快到中午了，车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群鸟鸦在空中盘旋。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乌鸦聚集在一起。
  直到这个世界沦陷之后，一切才变得超乎常态。
  女儿紧闭着双眼，强忍着想哭的冲动，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林晗见到女儿这副模样，就感到一阵心疼，并且时常感慨。
  在这样一时代，将她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她感到非常自责，眼泪便不经意间往下流。
  同时她又觉得好笑，自己竟然还没有五岁的女儿坚强。
  林盼用手捂住女儿的耳朵，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多长出两只手来，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耳朵也捂住。
  她几乎已经平躺在轿车后座的地板上，后脑勺紧挨着车门把手，头顶就是车窗。
  女儿蜷缩在她怀里，此刻车外传来一阵骚动。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恶魔在低语。
  此刻，她又开始紧张害怕起来，她低头看看女儿，发现女儿也看着她。
  林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眨了眨右眼，做出一副滑稽的表情。
  虽然女儿捂住了自己的嘴，但从她微微变弯的眼睛判断，女儿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不知为何，一看到女儿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她就感到痛心。
  她恨不得冲出去，提上一把锋利的斧头，和那群游荡在车外的行尸，拼个你死我活。
  ……
  头顶忽然传来嘎吱嘎吱声，林盼透过对面车窗的倒影，看见一只行尸将脸贴在车窗上，张合着血盆大口，两只爪子在玻璃上不停刮擦。
  林盼放缓呼吸，期盼着行尸赶紧离开。
  女儿或许透过眯着的眼缝，发现了行尸，此刻，正蜷缩在妈妈怀里，止不住地发抖。
  活了三十年，林盼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从前她还能依靠自己的男人，即便男人死后，也有许多幸存者，将她们母女当成自己的亲人照顾。
  可是就在昨天夜里，行尸突破幸存者基地的防守，推倒防护墙，将几百名幸存者肆意杀戮。
  有些人死在了睡梦里，一觉醒来已经转变成行尸的同类。
  大家在慌乱中四处逃窜，有些则坚守阵地，直到利爪撕破他们的喉咙为止。
  即便少部分人能逃出来，可生还下去的可能却十分渺茫。
  咔擦。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林盼十分后悔，先前逃出来时，为什么不寻个武器带着身边？
  从前太依赖别人的保护，如今直面危险时，自己却像个废物一样，眼睁睁看着行尸离自己和女儿越来越近。
  她忽然想到，如果此刻给她一把枪，膛内还剩两颗子弹，她是冲着行尸的脑袋开两枪？
  还是把子弹留给自己和女儿呢？
  咔擦。
  接着，当啷一声，车窗碎了。
  玻璃碴从她头顶掉落，她拼命捂住女儿的头。
  行尸的两只爪子伸进车窗，狠狠钳住女儿的肩膀。
  “走开。”林晗愤怒地捏紧拳头，转身猛砸行尸的头。
  可行尸怎么会知道疼呢？
  他抓住小女孩的爪子，死死不肯松开。
  林盼抱住女儿拼命拉扯，她和行尸看起来，就像两个争夺抚养权的离婚夫妇。
  女儿一直在哭，但两只小手依然捂着嘴巴。
  因为妈妈告诉过她，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能躲过行尸的伤害。
  车外的行尸越聚越多，像一群嗅到食物的蚂蚁，黑压压挤在一起，那辆破旧的轿车都快挤变形了。
  碰！
  一声枪响划破天空，反应迟缓的行尸，隔了两三秒钟，才开始纷纷回头，观望传来枪声的地方。
  抓住小女孩的行尸，此时也松开了手，似乎被身后的枪声吸引了注意。
  林盼趁机将女儿抢过来，紧紧抱着她，然后蜡缩在车内的地板上。
  等行尸离开后，她脱下女儿的外套，查看女儿肩膀上的情况。
  她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后脑勺也撞出了血，此时隐隐作痛。
  ……
  女儿的肩膀上，出现了爪子留下的淤青，不过还好，并没有破皮流血。
  行尸们像群鸭子似的，摇摇摆摆离开轿车，往传来枪声的方向走去。
  林盼看不见远处的情形，但她清楚，一定是有人来救她们了。
  随后，远处又传来嗒嗒嗒的枪声。
  从林盼的视角看去，行尸群从外到内，一层层行尸应声倒下，脑袋身躯被子弹打得烂肉横飞。
  一股股血雾在空气里喷溅，待枪声停止，附近的行尸，也几乎全都倒在了地上。
  空中盘旋已久的乌鸦，仿佛另一个行尸大军，从空中俯冲而下，贪婪地啃食着地上的腐肉。
  一个强壮的男人，踏过尸体，走向轿车。
  他拉开车门，说道：“为了你们，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子弹。”
  “谢谢。”
  林盼激动地流下泪来，男人仿佛救世主降临，令她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能带上我们吗？”
  “带上你们有什么好处？”男人说。
  他穿着一身黑色工装，强健的肌肉撑在衣服底下，看起来像个机器人。
  尤其是他的脸，棱角分明，仿佛用切割机打磨过一样。
  他的左脸有三道伤疤，从眉毛一直贯穿到下巴，或许是某个野兽留下的。
  “我可以做饭，还能洗衣服。”
  林盼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你能弄到食材，我就能将它弄得很美味。”
  “我看你倒挺美味。”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猥琐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林盼脸颊有些发烫，再次问道：“那你是同意了？”
  “不同意也不行，毕竟浪费了这么多子弹，总得想办法找补点回来。”男人说。
  林盼和女儿上了男人的车。
  一辆越野车，底盘很高，防震效果也很好，驶过布满尸体的路面，一点也不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