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在我被冗长无聊的综艺节目，整得昏昏欲睡时，妹妹君纯突然从房间里出来。
  说要和我聊一些学校里的事。
  她当教师以来，在家里几乎没说过任何关于学校的事。
  我很好奇，她是闯了什么大祸？比如打了学生，或者爱上了学生。
  “你知道南春中学以前是有艺体班的吧？”
  “不是早就取消了吗？”
  十二年前，南春中学为了提高升学率，开始招收艺术生和体育生。
  这些学生，单独放在一个班。
  这个班的课程，和普通班级不同，加了许多美术课和音乐课。
  然而没多久，艺体班就被戏称为“赞助班”。
  除了特长生外，许多没有美术音乐底子、也没有体育成绩的学生，也被莫名其妙安排进来。
  普通班的教师，害怕赞助生会拉低班级名次，不约而同地要求把花钱进来的学生，都放进了艺体班里。
  开学不到三个星期，艺体班的学生，就气走了四位任课教师。
  其中有一位，还是在上课的时候，当场被轰走的。
  对此，校方一直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只要不影响普通班级的学生，领导甚至连话都不愿多讲一句。
  君纯说：“我有个朋友以前就是艺体班的。她是个很善良很温和的人，我们毕业后还经常联系。最近她惹上了大·麻烦。”
  我说道：“你拜托的事，和以前艺体班有关？”
  君纯点头：“最近我们这发生的命案，死者就是艺体班的学生。”
  半个月前，市里发生了一宗命案。
  青年企业家姚天和，死在在自家别墅的卧房内，身中十四刀，现场一片血海，惨不忍睹。
  他的妻子死在卧室门外，尸身紧靠墙壁，呈下跪的姿势。
  根据尸检报告，姚天和遇害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八点半的时候。
  而他妻子的死亡时间，则是十点十五分左右。
  凶手在杀害姚天和后，为什么要隔两个钟头，再杀害他妻子呢？
  目前仍然是个谜。
  君纯说道，“案发之前，我朋友和姚天和夫妇发生了点纠纷，现在，执法者正在调查她。但是我很清楚她的为人，她绝对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我保证！”
  外面，雨势渐大。
  ……
  【罗玉欢】
  这些日子，玉欢一直怀着一种屈辱的心情，度过她的学校生活。
  她中考失利，一分三百块，她父母花了大几千才把她送进了南春中学。
  开学前，她望着头上已有白发的母亲，拼命忍了好久，才没让泪水掉下来。
  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讨债鬼。
  自从她降生以来，她几乎就没有给家里带来过一个好消息。
  她咬着牙保证，在新的学校，一定要重新开始，努力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孩子。
  然而，开学第一天，她才发现，她所在的班级，并不是学校的普通班，而是学校新开设的艺体班。
  她对音乐和美术一窍不通，而且身体瘦弱，怎么会被安排到这里？
  她向班主任说出了她的疑惑。
  没想到，班主任不咸不淡地说，你们能来这读书，用的就是艺体班的名额。
  而且你的成绩差太多，去普通班可能跟不上进度。
  老师安慰她：“没事的，只要肯努力在哪里都一样。”
  难道在艺体班就可以跟上了吗？玉欢哑然失笑。
  每次上文化课，其他班级安安静静，只有艺体班闹哄哄得，像个菜市场。
  老师多说一句，还会被学生嘲弄，辱骂，甚至还会被轰出教室。
  一个星期下来，玉欢发现，自己的课本还是干干净净，学校教师们对他们很失望，连课堂笔记都不愿意多写。
  那一天，当那几个调皮的学生，再一次起哄老师时，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喊道：“你们能静一静嘛！能不能尊重一下老师！”
  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着她，像看傻瓜一样。
  那个高大的体育生王彪，嘲笑道：“我们都是特长生，高考可以减分，不用担心学习。如果你不想和我们玩，那以后你就自己一个人待着。”
  从此，玉欢在班上彻底被孤立。
  那些调皮的男生，偷偷在她椅子上涂胶水，撕掉她的笔记本，往课桌里塞垃圾。
  没几天，她的双手几次被刺得鲜血淋漓。
  望着缠满胶带的十指，她满腔愤懑，却无处发泄。
  两个星期后，班主任调座位，她被调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没人愿意和她同桌，她只好一个人，蜷缩在教室最后面。
  此刻，她已经彻底没了反抗的心思。
  只希望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存在，让她安安静静，苟延残喘下去就好。
  姚天和也是赞助生，性格老实木讷，唯唯诺诺，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害怕吵到别人。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得罪人的，唯一的错误是，他刚好是班花许黛君的同桌。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王彪在追求许黛君。
  向来老实的姚天和，自然不敢反抗他，只好起身走到王彪的座位上。
  没想到，王彪厌恶道，“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位置，现在只是暂时借你座位而已，而且，你身上味道很重……”
  班上立刻响起一阵恶意的嘲笑。
  姚天和满脸通红，最后他默默拿起书包，走到最后一排，带着商量的语气说：“抱歉了，我能坐这吗？”
  玉欢一直忘不了姚天和的笑。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胆怯、委屈、不甘、愤懑……
  那个时候，玉欢对他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对于努力对自己微笑的人，她实在无法不产生同情。
  往后的日子，两个人颇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知道玉欢近视，姚天和就主动帮她抄课堂笔记。
  知道姚天和从来不吃早餐，玉欢总会给他带几片面包。
  玉欢很庆幸，在低谷时，能够遇到姚天和，她内心里有意无意地对他进行了美化。
  用她的话说，就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连他平庸的相貌，都让她觉得无比可爱。
  不过，那时玉欢并没有察觉，他的眼光总是朝着许黛君的方向。
  他望着许黛君的眼光里，总是伴随着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