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照片不能拿出来，我就自己画下来了。许黛君的尸体，是在卧房外被发现的。有一点很奇怪，你看一下许黛君尸体的姿势。”
  闻言，我看了下素描图，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
  图中许黛君的尸体，倚靠在墙上，呈半跪状态，低着头，像是在认错。
  韩丹道：“凶手有意无意地把尸体摆成下跪的姿态，说明凶手认为她有很大的罪过。那就和上面的推测完全相反了。”
  “凶手杀许黛君像是临时起意，但是另一方面，却和她有很大的恩怨。到底什么原因，才导致了这种奇怪的状况呢？”
  “这案子绝对不是单纯的仇杀或者情杀。那三个当事人的故事里，藏着一些很有意思的细节。”
  韩丹翻了翻我的采访记录，“你不觉得，你采访的那几个人中，有几个人的故事都很不完整吗？”
  “比如罗玉欢，她和姚天和在机缘巧合下成为同桌，两人还有一段短暂的，朦胧的恋情。如果不是姚天和的父亲突然回来，她也许早就和姚天和在一起了。”
  “可我觉得，她不像是那种看不开的人啊！”
  韩丹又道，“再比如王彪，他是许黛君的前男友，甚至许黛君的第一次也给了他。他对姚天和又是怎么看的呢？而且姚天和真的会宽容他吗？之前他在生活中处处挨白眼，我并不认为这样的环境，可以培养出一个男孩的宽容心。”
  “换言之……”
  韩丹缓缓下结论，“这两人都在刻意回避一些很重要的细节，他们为什么要逃避呢？”
  “那袁莉菲呢？”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这三人中，袁莉菲的嫌疑是最小的。首先，她没有杀害姚天和的动机。其次，她没有想过掩饰对许黛君的恨意。心直口快的人，一般不是个坏人。”
  我叹口气，“你很喜欢挖掘人的内心？”
  韩丹笑了，“我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我才终于又想起她的神婆的身份，只好无奈地跟着笑。
  母亲在世时，是个十分迷信的人，家里无论大小事，都要请神婆来做法事。
  韩丹的奶奶，是附近这一带最有名的神婆。
  也就在那时，我认识了韩丹，每次举行法事，她一定会打扮成道童，紧张地跟在奶奶后面。
  我一度觉得，她奶奶是个骗子，并且阴暗地认为，她到现在都没嫁出去，是她奶奶骗太多人的报应。
  这时候，韩丹打断了我的思绪，“找个时间，我们再去见见那三个当事人。”
  ……
  【罗玉欢】
  再见到玉欢，她一脸憔悴。
  最近，执法者频频找她，似乎已经把她当成重点嫌疑人。
  韩丹立刻诚恳道：“你好。我是许黛君的朋友。今天来找你，只是希望听到一些事情的真相。我和她从小感情就很好，我的心情你能了解吧。”
  “我希望以后想起她可以具体一些，可以和其他人聊到关于她的事。这是对她的一种纪念。”
  说完，韩丹挤出几滴眼泪。
  我不由叹口气，女人真是天生的骗子。
  玉欢难为道，“可是……我和她真的不熟。”
  韩丹趁机道：“但是你跟姚天和很熟。他和黛君在一起前，曾经是你的同桌。话说，你难道没有在意吗？听人说，当初你和姚天和关系很好。如果不是黛君，也许和他在一起的是你。”
  “不是。”玉欢脸色立刻变了，她嚷道，“我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是我并没有恨他们。天和他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
  韩丹问：“在黛君遇害前不久，你们见过面对吗？”
  玉欢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韩丹道：“其实执法者心里都有数，没必要隐瞒。据那家店的老板说，当时你哭得很厉害，所以他对你印象很深。”
  玉欢捂着嘴，低着头道，“我没有破坏许黛君家庭的打算，是许黛君设的局！”
  许黛君设的局？
  我略带惊讶地盯着玉欢，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
  韩丹点点头，很谨慎地问：“我能猜一猜吗？你和姚天和是情人关系，对吗？”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那就不会痛。
  得而复失最痛。
  对于玉欢来说，她只差一步便失去了姚天和，所以更痛。
  这种痛，像绵绵细针，在每个失眠的夜里，准时刺进她的心房中。
  她和姚天和的故事，永远停留在高二开学的那个早上。
  没有人会在乎，大家只会羡慕姚天和跟许黛君的郎才女貌。
  她和姚天和，后来也有过几次接触。
  但是，只要许黛君微微一咳嗽，她就会朝他露出歉意的微笑。
  没多久，玉欢离开了艺体班，到了普通班上课。
  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话。
  然而，姚天和的消息，还是时不时，依然时不时地传到她的耳边。
  他和许黛君关系发展的很快，两人已经见了家长，姚母还送给她一条金项链。
  许黛君生日时，姚天和给她办了一次盛大的生日宴会，邀请了各个学校最有钱的学生，据说连市委书记的儿子都过来庆祝……
  每当此时，玉欢趴在课桌上，期盼着睁开眼时，还能看见那个为她抄课堂笔记的男生，和以前一样坐在她身旁。
  就在这逐渐遗忘的过程中，玉欢结束了她的高中生活，考上了外地一所师范大学。
  很久以后才知道，许黛君连大学都没有读完，就匆匆忙忙和姚天和领了证。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笑得很坦然。
  这样的白马王子，谁不想赶紧栓在身边呢。
  在这个时候，她内心里对许黛君，已经完全没有了恨。
  参加工作第一年，在一次同学会上，她意外看见了姚天和。
  当时，姚天和开了一辆豪车过来，照例接受了同学们的前呼后拥，和拍马奉承。
  当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有点紧张，半天说不出话。
  姚天和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地说，“好久不见，你变漂亮了。”
  罗玉欢观察着现在的他，拼命想找出记忆中少年的痕迹，然而，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如今的姚天和，梳着整齐油亮的头发，穿着华贵的西服，搭配着精心挑选的领带，俨然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样。
  玉欢不禁嘲笑自己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