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四十七:残酷的真相
作者:唐小豪      更新:2022-06-21 08:45      字数:4258
  难怪师父始终不告诉我父母是谁,又是做什么的,原来如此。珐琅看向屋门口,他很想走进去看看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和自己梦中所看到的一样,是不是光是冲自己一笑,就可以让自己全身温暖。
  可就在珐琅的手接触到门的那一刻,影子世界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医院,珐琅愣在当场,站在走廊中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同时,年绶所在的影子世界也发生了变化,先前他所在的走廊变成了一间单独的育婴室。育婴室的小床上放着先前刚出生的小年绶,小年绶正在熟睡之中,不时会笑一下。
  年绶上前看着,忽然想起母亲的那句话:刚出生的孩子都很丑。
  “真的很丑,好难看呀。”虽然这么说,但年绶还是带着笑,他注视着下面的那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母亲的名字年冰岚,还有自己的名字年绶。
  珐琅此时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四下观望着,正在纳闷的时候,看到胡聚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走了过来,径直朝着前面的育婴室走去,而育婴室门口站着的护士在看到胡聚之后,也朝着他点了点头。
  胡聚上前问:“没问题吧?”
  护士低声回答:“没问题,所有人都在你妻子的病房里,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
  胡聚道:“那你等等,一会儿就好。”
  珐琅很疑惑,不知道胡聚这是要做什么,立即跟着胡聚走进了育婴室之中,当他走进去之后,立即看到了站在婴儿床前的年绶。年绶看到珐琅也是很诧异,但两人的表情和眼神都表明他们可以看到对方,那么这代表着什么?为什么索尔思要将他们两人放在同一个影子世界之中?
  两人看向胡聚,只见胡聚将那个皮包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然后从其中抱出一个婴儿来。看到这一刻的时候,年绶和珐琅两人浑身如过电一般,他们已经大概知道接下来胡聚要做什么了。
  胡聚将皮包中那个孩子放进了婴儿床,又将婴儿床上的孩子放进了皮包之中,紧接着立即出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胡聚驻足停下,看着婴儿床的位置说道:“对不起。”
  那三个字就如同在对婴儿床边的年绶和珐琅所说,两人也想起了昨晚胡聚所说的那三个字。
  再不需要任何画面,也不需要任何人来说明,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年绶才是珐琅,而珐琅才是年绶。也就是说,如今珐琅才是胡聚和年冰岚的儿子,而年绶则是那两名孤军的后代。只不过,胡聚将这两个孩子调换了。
  为什么!?
  为什么胡聚要这么做?
  年绶和珐琅两人的脑子中全是疑惑,还有撕心般的疼痛。就因为胡聚的一个举动,彻底改变了他们两人这一辈子的命运。
  珐琅一步步后退,喃喃道:“我,我才是年家的后人,我才是,我才是……”
  年绶则看着婴儿床中的那个孩子,那个放在写有年绶名牌中来路不明的孩子,那个才是他,而他不是胡聚和年冰岚的孩子,那么他来自哪儿?
  原本已经彻底陷入迷茫和痛苦中的年绶,忍耐着心里的刺痛,转身看着珐琅问:“你之前看到了什么?”
  珐琅没回答,年绶上前一把抓住他:“回答我!你还看到了什么!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胡聚从哪儿把他抱来的?”
  珐琅终于回过神来,平静地叙述着他看到的一切,当他说完后,年绶松开了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就在此时,影子世界彻底崩塌,年绶和珐琅又回到了那个圆球之下,站在平台之上。
  珐琅依旧站在那发愣,他是年家的后人,他才是真正的年绶,才是那个被定为年家执掌人的人,而不是那小子。可是,那小子却过了几十年富足安逸的生活,自己呢?自己则每日颠沛流离,羡慕着周围的人,期望着师父能给自己多一些关爱。
  太讽刺了,这到底算什么?!珐琅想不明白,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满眼都是悲伤。不同于珐琅的悲伤,年绶如今是怒火中烧,他提着枪走向山洞,直接走近因为服用镇静剂后还在昏睡中的胡聚,他终于知道胡聚为什么要吃镇静剂睡着了,因为他知道索尔思会给年绶和珐琅看到真相,他没有办法制止,他只能选择逃避,用沉睡来逃避。
  年绶持枪对准胡聚,手指放在扳机上,最终又放了下去,因为只是顷刻之间,他全身的怒火都变成了冰水,似乎连他体内的生命之火都浇灭了。他放下枪,颤抖着全身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为什么?他心里这么问,而嘴上也这么问:“为什么?胡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想做什么?”
  昏睡中的胡聚自然不会回答,年绶扔掉枪,坐在胡聚跟前,不断重复着那三个字——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残酷的去改变两个人的命运?为什么会认为在做了那种无法挽救的事情后仅凭对不起三个字就可以心安理得?为什么?
  珐琅走到山洞口,看着坐在那里的年绶,又盯着已经被他扔掉的手枪,却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此刻,他心中的邪恶正在无限膨胀,他的嘴角竟然出现了一丝微笑,他很想告诉年绶,这就是命运,其实他才是年家的大公子,才是那个可以获得所有的人。
  珐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年绶从小就拥有那一切,却不想要,偏偏想要靠自己?珐琅从小就过得十分清苦贫困,但所幸的是,他认为的师父就是他的父亲,他一直与自己的父亲在一起,也许那是父亲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不过他怨恨父亲让他没有过上如年绶一样的好日子,他也想有显赫的家世,他也想有专人送自己上学放学,他也想过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日子。
  不过,老天爷对我是公平的,就算过去没有,但现在我拥有了,我必须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珐琅缓缓上前,站在年绶的身后,就那么看着他,看着正在落泪的年绶。
  “你心理很失落吧?”珐琅那颗已经膨胀起来的心说话了,“觉得命运对你很不公平?原来你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并不是什么年家的大公子,也对,这就是命运,你实际上什么都比不过我,你凭什么?其实你应该早就明白的。”
  珐琅的嘲讽没有让年绶动容,也没有加剧他的难受。他并不在乎年家大公子的身份,他在意的是那份他最不舍的亲情在顷刻之间消失了。自己深爱的父母其实和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只是胡聚用来达成某种目的的棋子。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胡聚从小教育他,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原来话中还有一层深意。不过这个教育让年绶从没有把年家当回事,没有把自己未来执掌人的身份当做炫耀的资本,他始终在做自己,始终在走自己想走的路。
  珐琅觉得此时此刻好轻松,他不知道自己的轻松并不是因为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因为他打开了心中的那扇门,把自己的阴暗面彻底释放了出来。
  “走开,”珐琅再一次挑衅,“这是我爸。”
  年绶缓缓起身,并没有搭理珐琅,而是缓慢朝着外面走去。
  珐琅看着年绶的背影:“你现在体会到我过去的感受了。”
  年绶没有搭理他,因为年绶压根儿就不在意那些事,他过去也没有因为自己年家大公子的身份而鄙视珐琅,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珐琅坐在熟睡的胡聚身旁,笑着拿起水壶喝着,从这一刻开始,他要笑,他要永远笑下去,因为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可怜的穷小子,而是年家的大公子。
  珐琅看向外面,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美好。
  平台上的商重陷入的却是另外一个残酷的影子世界,他再次亲眼目睹了过去的自己杀死了至亲之人,他开始逃,扭头就跑,他不愿意再回忆,不愿意再看到这些,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要忘记这些事。
  他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原本的幻境崩塌后再次重构,他猛然间停下,因为他身处在一个农家小院。而那个小院就是曾经年无垠隐居的地方,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从屋子中走出来,整理着衣服和头饰,然后进厨房做饭,等饭菜做好了,年无垠才慢吞吞的走出来,坐在桌边拿起筷子。
  商重记得这个场景,更记得那个女人,那是他此生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一个他以为与自己有相同命运的女人,也是年家从小培养出来的杀手。
  商重的双手开始颤抖,慢慢扭头看向一旁,他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就躲在小院外亲眼目睹这一切,目睹那个女人与年无垠走进屋内,亲耳听到两人的欢愉声。他浑身冰冷地站在那,耳边不断想起女人对她说的那些爱意绵绵的话,还有女人那副可怜的模样。
  桌旁的年无垠吃着菜,带着笑道:“如果,商重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做?会杀了我吧?”
  女人笑了:“他不敢,他始终是您的一条狗,不,狗都算不上。”
  年无垠轻笑着:“那你算什么?”
  女人嘟着嘴道:“那我算是你的狗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年无垠夹起一块肉扔在地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女人。女人竟然俯身趴在地上,像一只狗一样吃完了那块肉,脸上还带着笑,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毫不在意,还沾沾自喜。
  商重不想去看,但是就算是闭上眼睛,这幅画面依旧会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开始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他转身就跑,跑向远方的树林中,挥舞着拳头朝着树干发泄着怒火。就在他一拳一拳打向树干的时候,影子世界再次崩塌重构,他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那是他和那个女人最后一次执行任务。
  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商重终于忍不住询问那天见到的情况,问完后,女人沉默了,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够了,”商重吼道,“你真的爱我吗!?”
  女人微微点头,商重抓住她的双肩:“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女人看着商重:“这就是我们的命。”
  商重摇头:“不,我们的相遇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女人挽起自己和商重的袖子:“我们中的毒怎么办?你解呀?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那么做只是为了生存,你不是也为了生存杀了自己的父母……”
  女人的话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她惊讶地捂着自己渗出鲜血的脖子,看着跟前持刀慢慢后退的商重,倒在地上,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而商重就站在那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随后就地挖坑将其埋掉。
  埋好女人后,商重坐在那里,看着远方的夕阳,就那么一直看着。
  深处在这个影子世界中的商重也缓缓坐下,他明明已经强迫自己忘了,但索尔思还是将他深处的记忆给掏了出来,就像掏出了他的心,摆在他跟前,让他仔仔细细看个清楚一样。
  “年无垠……”商重不自觉念出了那个名字,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仇人,但年家不是他的仇人,他再次提醒自己,因为年绶对他有恩。只是商重并不知道,他的恩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年家人,而是一个孤军的后代,一个被父母被迫遗弃的孩子。
  商重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即便是影子世界制造的幻境已经结束,他依旧坐在平台上,因为他在回忆曾经与那个女人的美好时光。即便那些是假象,即便那个女人为了生存不断利用自己,商重也必须原谅。但是,他原谅的不是她,更不是年无垠,而是他自己,如果不原谅自己,又如何重新做人,开始新的生活?
  最终,商重想起了这次出发前年绶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不用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我只是完成对你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承诺,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为了避免再出现任何问题,你得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这一刻,商重终于确定自己放下了,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促使他放下,而是善良的年绶给了他勇气去原谅,去放下,去开始新的生活。
  知恩图报四个字,实际上能做到前两个字的人都寥寥无几,但商重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