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十二:妖性还是人性
作者:唐小豪      更新:2022-06-21 08:46      字数:4384
  银鹤仙伶之所以可以带着年绶等人去寻找被抓走的夕环和井泰,原因在于,当袭击发生的时候,银鹤仙伶就在高处注视着,加之她的视线不受环境影响,换言之,她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看清楚了当时每一个人的状况。
  银鹤仙伶告知众人,当时叼走珐琅的那只形态如狗一样的怪物,自称为盘瓠(hu),是个人头狗身的怪物。而这个盘瓠的名字则来源于《山海经》中,这个盘瓠传说是黄帝孙子的驸马,还是犬封国的祖先。不过在山海经中,被叫做盘瓠的这个怪物,是狗头人身。
  最早在这第二层百妖窟内还有一个叫盘瓠的家伙,这家伙是名副其实的狗头人身,与传说中的盘瓠很相似,只是这妖怪的胸口有一张人脸。当时那个人头狗身的家伙还仅仅只是他的跟班,多年后,原本的盘瓠死后,这跟班就继承了他的名字和地盘。
  年绶闻言立即问:“这里的每一种妖怪,都有自己的名字和地盘?”
  银鹤仙伶道:“没错,但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地盘也是自己夺来的,这个村子本就不大,原本还有很多如我一样的妖怪住在这里,有些是因为不愿意吃人活活饿死了,有些则是被其他的妖怪吃掉了。不过,你们不用着急,现在我们就算抓到了活人,也不会很快吃掉。”
  阿茕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蛇尾孔雀也说过,只是没告诉年绶原因。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很久没有吃到新鲜的活人了,就算有所谓人投下来,那也是第一层的那些活跳尸。活跳尸始终是僵尸,就如同是新鲜肉和腌制肉的区别一样,这些妖怪逐渐明白,原本喂养他们的人也许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投喂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妖怪们也在这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岁月中发现,每次只要吃到了新鲜的活人,它们就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远比吃其他东西,或者啃食其他妖怪要好。
  所以,这些妖怪再抓到活人之后,都不会急于吃掉,反而是等到活人实在扛不住要死的时候,或者说自己实在挨不住的时候才会对其张开血盆大口。
  当然,百妖窟也有自己的不成文的规则,比如说,每个妖怪在捕获到自己的猎物时,都会留一些给其他的妖怪,至于留给谁,就要看谁的本事了。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维持这里的生态平衡,万一这里的妖怪都死光了,自己没有食物,一样会死。
  年绶问:“你知道这里现在有多少妖怪吗?”
  银鹤仙伶想了想道:“前段时间好像还有八十来个,现在不知道了,但至少也不低于五十个。”
  五十个妖怪,而且每个都有不同的能力,单凭年绶几个人不好对付,所以,现在必须马上找到被抓走的夕环和井泰,然后离开这里。当然,所谓的离开是指往下继续探索,从那口井里往下,看看是否还有第三层,而第三层里又存在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原本分头行动可以更快,但因为这里的妖怪个个都穷凶极恶,所以,年绶依旧决定大家必须走在一起。几人在一起力量更大,凡事也好应对,分开行动,落单更容易被妖怪所抓获。
  前往妖怪巢穴的路上,年绶又问银鹤仙伶,关于抓走夕凌和井泰的那怪物又是什么?
  银鹤仙伶闻言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原本身上的光芒也因此黯淡了一些,好像提到那妖怪她就十分惧怕一样。
  好一会儿,银鹤仙伶才回答:“他自称叫三世魔,是个十分可怕的妖怪。”
  听到三世魔这个名字的时候,其他人没什么反应,珐琅倒是一愣,下意识问:“这个三世魔,就是民国初年那个连环杀人犯吗?”
  银鹤仙伶立即道:“对,就是他。”
  年绶看着珐琅问:“你知道他?”
  珐琅笑道:“以前听我爸说起过。”
  珐琅所说的爸自然就是胡聚,原本这个称谓应该是年绶独有的,可现在却完全调转过来了。不过年绶心里只是微微一痛,很快便没了感觉。珐琅却察觉出了年绶的异样,心里更是痛快了。
  珐琅道:“我小时候我爸就给我讲过三世魔的故事,说这家伙从小就嗜血,小时候就喜欢对小动物下手,16岁那年第一次杀人,杀的竟然是他爷爷,原因就是因为他爷爷不愿意和他一起点火烧死家里的那只鸡。”
  三世魔杀害他爷爷之后,也知道这不是小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震惊中的奶奶直接掐死,然后将老两口的尸体搬进屋内放好,坐在门口等父母回来。当他父母下地回家的时候,三世魔抡起斧头将父母直接劈死,然后放火烧了屋子。
  屋子燃起来之后,邻居要来救火,这小子却上前制止,并告诉邻居,他杀了自己全家,现在要毁尸灭迹,如果邻居阻止,他连邻居全家也要杀。邻居自然知道这孩子从小就不正常,但也不相信他会干这种事,也没想那么多,便招呼其他人去救火。
  救完火之后,发现了四具尸体,那时候正值清末民初,天下大乱,也没有人管这件事,都以为三世魔的全家是被烧死的,没想到当天晚上,三世魔溜进邻居家,又将其一家三口全部杀死,随后逃离了村子。
  这些事都是三世魔之后洋洋得意讲给别人听的,有个会看相算命的人说,三世魔这家伙前两世都是大魔头,这一世虽然有了人形,但魔性依旧。三世魔知道这件事,反而洋洋得意,连原本的名字也舍弃了,直接改名叫三世魔。
  这家伙基本上就以杀人取乐,他认为只要他长时间不杀人,那就浑身难受,坐立不安,只有杀人才能让他情绪平静。不过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江湖上也对其下达了格杀令,巡捕也在追捕他,但这家伙并不怕,也没有想寻求谁的庇护。直到三世魔听闻平坝村,还知道平坝村有个夺舍日,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时,他才马上赶到平坝村,他认为这地方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按照三世魔自己对其他妖怪的讲述,他发现自己被改造成妖怪后,那是无比的兴奋,甚至觉得夕家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生生世世,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愿意为夕家做牛做马。
  这种疯子,几乎是世间少有,加上他被改造后,脑袋是狮头,身子是马,身上还带有鳞甲,再加上他本身凶残的性格,很快就成为了百妖窟之首,也就是这里最可怕的那个妖怪。
  换句话说,夕环和井泰就是被这里的妖怪首领给抓去了。
  听完银鹤仙伶的讲述,年绶立即问:“你带我们去找三世魔,难道就不怕那妖怪会对付你吗?”
  银鹤仙伶迟疑了下道:“你们会杀了他对吧?”
  银鹤仙伶的迟疑,让年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停下来道:“是三世魔让你带着我们去找他的对不对?而你心里的打算是,如果我们能杀了三世魔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你也没有违抗他的命令,否则,你如此弱小,怎么敢违抗三世魔?”
  年绶说完,阿茕诧异地看着银鹤仙伶,因为在她眼中,这只会发光的鸟完全就是他们的希望,而且也是善良的化身,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
  珐琅在旁边笑道:“这就是妖性吧,本质就是自私的。”
  年绶没说什么话,但他心里在想,那不是什么妖性,归根结底还是人性。不管是妖还是人,最难看破的就是生死关,生死一线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绝大部分都会求生惧死。
  所以,又何必去追究银鹤仙伶呢?
  阿茕看着银鹤仙伶,而银鹤仙伶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年绶知道,阿茕是猛然间动了杀心。阿茕和年绶不一样的是,年绶无论做什么,都会先考虑大局,然后再归纳细节,阿茕则是先以信任为主,当自己的信任得不到回应,或者遭到背叛之后,则会立即采取极端的措施。
  年绶示意阿茕继续往前走,而阿茕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银鹤仙伶的身上。年绶并不知道,阿茕实际上在缓慢找回自己回忆的同时,也始终有个疑问,那就是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
  在探索影部落的过程中,阿茕就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加上后来夕环的背叛,还有珐琅那近乎于疯狂的行为,都让她渐渐对人性失去了希望,她之所以还没有彻底走向极端,就是因为她看到了年绶这个与众不同的人。
  年绶是一个做任何事都会从良知角度去考虑的人,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难事,任何事他都会用自己的良知来做判断。
  让年绶觉得意外的是,三世魔的巢穴竟然就在药房,也就是第一层年绶发现地图还有不死药的地方。难道说第二层的药房里也存在夕家的秘密?三世魔之所以要占据这里,难道说也有这个因素存在?
  药房表层裹着一层不知名的液体,像是胶水一样,上面还粘上了各种怪物和人的骨骼,还有一些其他建筑物和家具,看起来十分诡异,而且整座屋子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怪味,熏得人稍微离近点都会晕倒。
  珐琅捂住鼻子,连续后退,因为他异变后嗅觉也提升了,这种气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武器,最终他只得掏出防毒面具戴上,这才稍微缓解一些。
  年绶皱眉道:“这个三世魔的装修品味真的很差。”
  银鹤仙伶此时朝着屋内狂奔而去,边跑还边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明显是在告诉里面的三世魔,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将年绶等人带来了。
  很快,狮马兽三世魔就从其中钻了出来,看到三世魔真身的时候,年绶等人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妖怪能成为这里的首领,因为它的体形最大,说是马身,但是哪有马的身躯如象一样巨大的?那四只蹄子也大得吓人,踩踏在地上,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最恐怖的是,三世魔的脑袋竟然就藏在那狮头的嘴里,狮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三世魔的脑袋从其中慢慢蠕动钻了出来,带着怪异的笑容看着年绶等人,但很快他的笑容消失了,恶狠狠地对银鹤仙伶道:“怎么还少一个?”
  银鹤仙伶一愣,战战兢兢地回答:“没少,就他们,都在这里了。”
  “你骗我,明明少了一个!”三世魔吼道,“既然少了一个,就先拿你补上吧!”
  说着三世魔直接将银鹤仙伶踢飞,银鹤仙伶尖叫着飞起来的时候,从黑暗中蹿出早先年绶看到的人首蜥蜴,那蜥蜴直接用舌头卷住银鹤仙伶就准备跑,却被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面蜘蛛挡住。
  银鹤仙伶看向阿茕的位置,苦苦哀求:“救救我,救救我……”
  阿茕连正眼都没有看她,而年绶也无动于衷,珐琅自然更是不会理会,三人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三世魔身上。
  这么巨型的怪物,到底要怎么对付?
  此时的银鹤仙伶已经被人首蜥蜴和人面蜘蛛扯成两半,但还剩下一口气,继续在那求救。阿茕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眼里满是疑惑,疑惑的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年绶看出了阿茕的心思,低声道:“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其他人身上,你可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但她不一样,任何人,就算是妖怪也会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在这个环境中她只能选择屈服。就算是你带她离开这个环境,她已经无法再适应人间,最终的结果也是灭亡,所以,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有遗憾。”
  没有对错,只有遗憾。这八个字似乎让阿茕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点头后道:“凭我们三个,应该可以对付这玩意儿吧?”
  珐琅却是冷笑道:“不需要你们两个,我一个人就可以。”
  珐琅说完,直接朝着那三世魔冲去,年绶制住不及,只能用眼神示意阿茕立即配合。两人立即一左一右朝着三世魔包抄而去,但刚冲了一半,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人首蜥蜴、人面蜘蛛也分别朝着两人袭来,并且从黑暗之中又陆续冲出了其他好几只怪物。
  珐琅避过其他怪物的攻击,直接冲到三世魔的跟前,举拳就朝着三世魔的狮头挥去,而狮头也不示弱,直接张开大口就要去咬珐琅的手,珐琅根本没有躲避,他的目标根本就是狮头中三世魔的脑袋。
  让珐琅没想到的是,三世魔的脑袋竟然直接裂开,分成两半,原本应该有大脑的脑袋中竟然全都是利刺。珐琅眼看不好,直接收力,原本想要脱身,却被三世魔的马蹄直接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