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詹天涯就从图书馆出来了，很多事情他已经想明白了，却需要证据来支撑，所以，他第一时间去找党向国等人。可当他赶到第二仓库地下室入口的时候，党向国三人早就下去了，门口的保卫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不敢让詹天涯单独下去。再者，党向国下去前叮嘱过，他们下去后，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
  詹天涯只能在门口等待，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党向国背着王成洪回来。看到王成洪的时候，詹天涯整个人都傻了，完全顾不上党向国对自己说的话，第一时间就背着王成洪离开，而党向国则立即招呼保卫去找东西制作莫托洛夫鸡尾酒对付那群恐怖的獠牙耗子。
  特一师的人将王成洪直接送到了就近的医院，詹天涯一直随行，就连抢救的时候都在旁边观察。他留意到王成洪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连淤青都没有，也就是说，他被人绑走不是被胁迫就是被迷晕，被迷晕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王成洪始终处于一个神智不清的状态。
  一番抢救后，王成洪被推出急救室，到了观察室中。
  詹天涯上前问：“医生，他是怎么回事？”
  医生摘下口罩道：“主要是虚弱，至少好几天没吃没喝了，而且从生理状态上来看，应该是有轻微的药物中毒，不过还需要化验。”
  詹天涯问：“化验结果需要多长时间？”
  医生道：“要得出结论，最快也得晚上。”
  詹天涯缓缓点头，然后走进观察室，坐在一旁守着，因为王成洪是唯一活着的目击证人，只要他能醒过来，这个案子也基本上算是破了，不过，詹天涯依旧还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特一师的人也立即布置了人手，安插在观察室周围，担心凶手会来灭口。詹天涯反而希望凶手可以出现，不过他知道，凶手不会傻到这么做，更重要的是，按照年良所说的生死门仪式，既然周继武对应死门，那么王成洪就应该对应生门，王成洪就不会死。
  ◆
  党向国三人来到旧浴室，发现大门的锁都生锈了，党向国没有破门而入，而是蹲下来仔细看着门锁，确定没有撬动的痕迹后，又叫人来开门。当保卫拿着钥匙来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打不开，因为那把锁的内部已经锈死了，只能直接将锁砸坏。
  进入旧浴室后，夏侯和年良去找那个井口对应的位置，党向国则开始在浴室内勘查。这座楼被改造成浴室，原本就有些奇怪，因为楼高五层，在那个年代，五层楼改成浴室的不是没有，但非常罕见。
  一楼除了锅炉房之外，其他地方虽然有窗户，但窗户离地至少两米五，而且窗口很窄，除非是婴儿，否则无法通过那种透气的窄口窗户进出。
  党向国上二楼的时候，开门的保卫也跟着，跟党向国解释说，原本楼上以前是保卫科的宿舍，因为夏天蚊虫实在太多的原因，最终都搬出去了。党向国在楼上转了一圈后，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等他回来的时候，夏侯和年良已经在锅炉房的角落中发现了一个下水道井盖，而井盖下方正是他们发现王成洪的那个洞。
  党向国问：“你们俩怎么发现这的？”
  夏侯解释道：“我按照记忆算着距离过来的，到这里之后看到锅炉，然后就是旁边的那张桌子，桌子明显有挪动的痕迹，所以，我和年良就将桌子搬开，搬开后就发现了这个井盖。”
  党向国看着打开的井盖若有所思，然后对保卫说：“去告诉校领导，让他看看人事档案，有哪些教职员工是倭寇占领期间就在这里工作的，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叫到我办公室去，我有话要问他们。另外，这里也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看守，除了詹天涯、年良和夏侯三个人之外，其他人要进入，必须得到我的许可。”
  保卫离开后，党向国道：“我得去询问下相关人员，顺便安排人把下面的那些耗子窝给端了，等下面彻底干净安全之后，你们俩再下去勘查现场。”党向国说完后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回来，“夏侯，你可以绘图吗？”
  夏侯问：“你说地下室的图？”
  党向国道：“能做到吗？”
  夏侯笑了，自信满满：“给我点时间。”
  党向国点头：“我不催你，但要抓紧，算了，你们先跟我去办公室吧。”
  三人离开，党向国立即安排特一师的人带着火焰喷射器直接进入地下室寻找獠牙耗子的巢穴，必须将那些害人的东西烧干净，否则的话，将来万一这些耗子跑出来咬伤老师学生可就麻烦了。
  校方得到指示后，立即调出人事档案，找到了五个人，其中三个是老教授，从东北占领期间就在这里任教，还有两个，一个是已经快退休的保管员，另外一个则是守大门的。
  三个老教授对旧浴室的印象都差不多，虽然说在占领期间，这座学校大部分的教授都来自东欧某国，但话语权掌握在倭寇的手中。当时旧浴室所在的五层小楼是倭寇教职工的专属楼，其他人不允许进入，门口还有倭寇士兵把守。至于里面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
  不过，保管员和守大门的两位老人却提供了更详细的线索。
  保管员叫张得胜，十七岁就到学校当杂工，后来因为做事踏实，当上了保管员。
  年良倒了一杯热水端给张得胜：“张大爷，您喝水。”
  张得胜微微起身接过水杯：“谢谢。”
  夏侯则在办公桌上伏案画图，注意力完全在图纸上面。
  党向国问：“麻烦您仔细回忆下关于旧浴室的相关事情。”
  张得胜道：“具体年份我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我是17岁那年来的学校，22岁当的保管员，也就是那年，旧浴室那座楼盖好，盖楼的时候还死了人，因为工人都是那些杂碎到处抓来的，都戴着铁链子。唉，那些年，我们都不知道咋过来的。”
  年良又问：“当时那座楼是干什么用的？”
  张得胜道：“当时那座楼对外没有任何称呼，我们私下叫矮子鬼楼。”
  之所以这么叫，是对侵略者的一种蔑称，毕竟倭寇身高都比较矮小。
  根据张得胜的回忆，矮子鬼楼里住的都是倭寇的人，基本上很少出来，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建成后运进去了不少实验用的东西，虽然他说不出来那些东西的名称，但在学校久了，也知道那些玩意儿是做实验用的。有段时间，还有人运了不少笼子进去，笼子里装的不是狗就是兔子或者是猫。
  张得胜道：“肯定是做实验的，哪儿有人没事养那么多猫猫狗狗兔子什么的，对了，还有耗子，最主要的就是耗子。”
  年良问：“耗子也很多吗？”
  张得胜点头：“都是学校周围抓的，还让我帮着抓耗子呢，十只耗子可以换一包香烟，如果抓了二十只耗子，除了给两包香烟外，还给一块整糖。”
  整糖就是糖块的意思，虽然不大，但被侵略期间，普通百姓要想买一块整糖非常难。所以，张得胜很努力的设陷阱抓耗子，换了好几次。那段时间，学校里的耗子都被抓得差不多了，后来再设陷阱，耗子也都不上当了。这件事最终也淡出大家的视野。
  党向国又问：“张大爷，您知道他们具体都做什么实验吗？”
  张得胜摇头：“不知道，按理说，实验做完，动物会死，尸体会弄出来让我们处理，可矮子鬼楼里的人从来没运出过任何动物尸体，我就知道这么些，同志，都过去几十年了，干嘛又调查这些事呀？解放的时候，上面就派人来专门问过我，我都签字画押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党向国安抚张得胜道：“张大爷，没别的，就是问问，确认一下，谢谢您，您先回去吧。”
  说着，党向国又叫人将张得胜搀扶离开，叫了守门的安同国进来。
  安同国进来后显得很紧张，坐在那里很是不安，感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年良要说什么，党向国却碰了碰他，随后党向国上前问：“安大爷，您知道我们找你来有什么事吧？”
  安同国开始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点头，好像一个准备承认罪行的人。
  党向国看了年良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等着。
  安同国低头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去了矮子鬼楼，肯定发现了什么，这件事我也早就想说的，但是解放的时候，我真的怕，怕被抓起来枪毙，我一个字没敢说，这几十年我都活得战战兢兢的，但我知道，迟早是瞒不过去的。我有罪。”
  党向国趁机问：“你别害怕，你先说说，你有什么罪。”
  安同国低头看着地面：“那是44年的事儿，44年的冬天，大概是12月中旬，那天特别冷，当时我负责看着北门，那时候北门平时都不让过人，专门给他们那些人用，就是倭寇。平时也就开一扇小门，那晚来了一辆车，是辆卡车，车后面蒙着布皮，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汽车在缓缓驶过大门之后，车上却滚下来一个人，随后又跳下来几个倭寇兵，不断殴打着那人，这个场景将安同国吓坏了，他站在旁边傻傻的看着，完全无视那人的求救。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带上车然后开往矮子鬼楼的方向。
  后来又陆续来了好几次，但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不过，某次安同国却被允许进入矮子鬼楼，原因是矮子鬼楼里的暖气和供水设施出现了问题。安同国原本就会这些手艺，临时将他叫过去帮忙。
  安同国进入矮子鬼楼后，按照指示沿途都低着头不允许四下看，然后被带到二楼去维修暖气，整个修理的过程中，安同国和其他两个人都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因为旁边有士兵拿枪对着他们，他们生怕一抬头就挨子弹。
  修暖气的时候，安同国就听到管子里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听那动静很明显是楼下有人在敲打暖气管子，但是他不敢声张，另外两个人啥也不敢说。等修好之后又下楼。下楼的时候三个人和上楼时一样，都是一个人低头走前面，看着士兵的脚踝，第二个也低着头将手放在第一个人的双肩，第三个人如法炮制。
  等到了一楼，安同国没忍住，偷偷扭头朝着右侧看了一眼，正好瞟到有人在关门，门在关上之前，他清楚看到里面的暖气管上绑着一个满脸惊恐，嘴巴还被堵住的人，而旁边的铁床上躺着一个，躺着的那人右手臂的皮都被剥下来了。
  安同国吓懵了，赶紧闭上眼，还险些撞到前面那人的身上，好在是没有人发现，否则他当晚估计就死了。
  安同国回忆完毕后道：“解放后，问我的时候，我因为害怕，没敢说，我悔过，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安同国的不断道歉，党向国安慰道：“安大爷，不怪你，我们能理解，真不怪你。”
  看得出，安同国也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当时他的无能为力所以愧疚了大半辈子。在当年那种特殊情况下，如果安同国做点什么，虽然体现了他的血性，但最终也只是送死而已。
  安同国走后，年良看着党向国道：“基本上搞清楚了，矮子鬼楼就是当年倭寇的一个实验室，开始用动物做实验，然后是用人。”
  党向国叹气道：“应该和平房731有关联，这群天杀的杂碎！”
  年良又道：“那些獠牙耗子也许是实验的产物，有些活下来并且变异了，加上耗子本身的繁殖能力那么强，久而久之，就越来越多。”
  党向国看着年良道：“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那里的事情与案情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凶手是利用了那个地方，完成了生门的仪式。这么说，凶手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年良道：“还不知道，得等下面清理完毕，我看了之后再下结论。”
  党向国看着还在画图的夏侯：“问题是，棺材是如何消失的？虽然那里的确不止一个出入口，可是第二出入口是封死的，就算凶手可以利用上面的备用通风口进出，但是棺材那么大，通风口的位置那么高，他怎么可能弄得出去？”
  年良闻言问夏侯：“夏侯，你认为呢？”
  夏侯抬眼看着年良：“你说什么？”
  年良只得道：“没什么，你继续画吧。”
  夏侯继续低头画图，不时低声自言自语，似乎卡在某个环节上了，但没多久表情舒展又俯身开始继续画。党向国看着夏侯的图纸，很是惊讶，因为画得太专业了，说他从来没学过，都没有人相信，肯定是从小到大因为兴趣加上耳濡目染。当然，肯定有人教过他，而教他的人，必定是建筑学的专家。
  年良坐在那胡思乱想，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凶手到底是如何将那棺材给偷走的。就算可以，凶手也至少是四个人，而且必须孔武有力。就张文杰那身板，别说抬那么重的棺材，就算是多跑一会儿，都得喘不上气。
  党向国抓起衣服道：“让夏侯画着，我会叫人给他打饭，我们先去医院找詹天涯，他应该有自己的推测了，我们还得将地下室的线索告诉他。”
  两人下楼后，党向国开着吉普车载着年良到了医院，经过重重检查后，终于进入了观察室。年良也纳闷，为什么连党向国自己也要检查？党向国的解释是，这就是纪律，就算是自己人，要接近目击证人，也要经过严格检查和核实。因为他们曾经就遭遇过一次易容成特一师人员闯入的事情，若不是发现不对劲儿，恐怕已经造成了重大损失。
  听到易容这个词，年良又想起了大师父墨花旦，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也不知道大师父如今怎样了，在做什么，身体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