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二:黎明
作者:唐小豪      更新:2022-06-21 08:52      字数:5311
  那东西钻进海子左眼的瞬间,海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不断挥舞着。
  徐桂兰也吓坏了,赶紧让海子不要乱动,大碴子则是后退几步紧握匕首盯着海子。年良转身返回看着,也不敢妄动。
  先前那颗蓝宝石已经落在地上,周围还有很多黏稠的液体,从表壳来看,并不是什么宝石,而是某种动物的蛋。
  因为疼痛和慌乱,海子到处乱撞,徐桂兰要上前,却被海子一把推开,也不知为何,海子的力气变得奇大无比,直接将徐桂兰推出两米开外。
  年良搀扶起徐桂兰道:“站着别动。”
  说罢,年良便上前要去制止海子,可海子却突然间安静下来,弓着身子站在那。
  年良看向对面的大碴子,大碴子也显得很疑惑,不过眼神中更多的是焦急。年良却是对大碴子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动,自己则慢慢上前,走到海子旁边,慢慢绕行到海子正面。
  年良同时低声问:“海子,你怎么样了?”
  海子慢慢直起身来,不过依旧低着头,左手还捂住自己的左眼,同时口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舌头失去了控制,在口腔内不断弹动。
  徐桂兰听到那声音时,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年良正要低头凑近去看的时候,海子却是慢慢抬头,同时捂住自己左眼的手也慢慢拿开。年良发现,他的左眼没事,也没有受伤,这时,海子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年良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们了,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海子却是带着笑,将自己握拳的左手递到年良跟前,慢慢展开五指的同时道:“你看看,我眼珠是不是掉了?”
  海子左手五指展开的那一刻,年良看到他掌心内真的有一颗眼珠。
  年良吓了一跳,而海子则是直接朝着年良扑去,年良快速闪避的同时才发现海子做了个假动作,因为他的目标是后方的徐桂兰。等年良反应过来,徐桂兰已经被海子扑倒在地,然后就发出了惨叫声。
  大碴子手持匕首就冲了上去,而海子随后像是野兽一样朝着矿井外冲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年良立即追了出去,想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大碴子则来到徐桂兰跟前,发现徐桂兰的一双眼睛已经被海子挖走,鲜血直流,不断惨叫。
  大碴子赶紧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止血散涂上,又用纱布给其包扎上。徐桂兰却是紧紧抱着大碴子,剧痛让她已经几乎失去了正常思维和行为,只知道双臂不断用劲,将大碴子抱得越来越紧。
  年良追出矿井后,却发现海子已经消失不见,只得原路返回去查看大碴子和徐桂兰。
  徐桂兰紧紧抱着大碴子,不断说着什么,大碴子也在不断安慰她。
  “兰姐,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大碴子说着要抱徐桂兰起来,可是徐桂兰却是死死抱住大碴子。
  徐桂兰断断续续地说着:“找,找到了,就是那个,找到了,一定要找回来,别管我,找回来,去找回来,去,找……”
  徐桂兰那句话没说完,双臂便松开了大碴子,身体也直接松软下去,瘫倒在地上。
  大碴子跪在那,愣愣地看着徐桂兰,嘴唇颤动着,浑身也在颤抖着,随后抓起枪就要冲出去,被年良一把拦住,同时年良也飞速夺下他的枪,拉开枪膛卸出所有的子弹。
  大碴子看着年良:“让开。”
  年良摇头:“你追出去也没用,找不到他的。大碴子,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来盗墓的。”
  先前徐桂兰所说的那些话,已经让年良知道,至少徐桂兰和大碴子两人不是来盗墓发财的,而是有别的目的,但因为缺少人手的原因,不得不拉真正求财的海子入伙。
  大碴子看着年良道:“我们必须找到海子。”
  年良指着地上的蛋壳问:“这颗蓝宝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碴子不断摇头:“年良,你就当这件事没看到过,行吗?这和你没关系。”
  大碴子说完,就将徐桂兰的尸体拖拽进甬道之中。年良只得上前帮忙,走进甬道后才发现,下方所谓的甬道很狭窄,左右两侧都只是水晶镜面,镜面对照的关系产生下方是一条宽长甬道的视觉假象。
  年良蹲在甬道内看着跪在徐桂兰跟前磕头的大碴子:“这根本不是什么古墓。”
  磕完头的大碴子扭头道:“这是墓,不过不是人的,是三尸墓。”
  年良很诧异:“三尸墓?什么意思?”
  大碴子往外走,年良也跟随出去,和他一起拿着铁铲开始填埋甬道。虽然两人都知道,开春工人下矿开采煤炭就会发现掩埋的甬道以及其中徐桂兰的尸体,但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眼下外面极度严寒,要将尸体带出去掩埋显然不现实。这种温度下,冻土层太厚两人要挖出一个坑来非常困难,更不可能直接弃尸荒野。
  所以,大碴子眼下只能这么做,等开春工人发现徐桂兰的尸体,相关部门自然会挖出来好好安葬。
  两人在矿井内埋了一晚,快清晨的时候才将甬道填满。大碴子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抓起自己的老枪走出矿井。
  年良一直跟着大碴子,他必须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一点上,他与父亲年成凯几乎一模一样。
  年良跟着大碴子在林子里走了很久,终于看到大碴子在一颗树跟前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挖掘跟前的雪堆,挖了一会儿,从其中拖出来一头鹿。年良上前凑近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狍子。
  大碴子将那只狍子扔到年良跟前:“我前几天猎的狍子,你拿回去,能吃一段日子,原本是我留着和我姐过年的。”
  年良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徐桂兰是你姐姐?”
  大碴子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也没再解释什么,转身要走。
  年良跨过狍子又追了两步:“这狍子我不要,你留着吧,我就想知道怎么回事。海子又怎么了?”
  大碴子停下来,背对着年良站着,许久才转身走回来:“年良,我奉劝你不要趟这浑水,你会后悔的。”
  不过,年良却听得出来,大碴子也很想获得帮助,不过因为良知的关系,他需要先告知年良事情的严重性。
  年良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你和你姐做的事情到底是善还是恶。”
  大碴子看着年良问:“如果是善,你会出手帮忙,如果是恶,你会替天行道,对吗?”
  年良坚定地点头,这就是他的为人准则。
  大碴子道:“我得回去收拾下,回头再去找你,你住哪儿?”
  年良略微迟疑,但还是将地址告知给了大碴子,大碴子听完后转身便离开了。年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内,转身看着那只袍子,他昨晚原本就是想到矿上借点吃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不管怎样,有一只狍子也能撑一段日子了。
  年良扛着狍子回家,母亲夕凌很是高兴,和年良妻子婉月一起收拾起狍子来。年良则进屋去看师父墨花旦和儿子年晗。
  年晗依旧迷迷糊糊地睡着,墨花旦就躺在旁边照看,见年良回来了,支撑着身子要起来,年良赶紧上前道:“师父,您躺好了。”
  年良将自己睡觉用的褥子叠起来垫在墨花旦身后,等墨花旦坐好,这才去摸了摸年晗的额头,虽然已经退烧了,但精神状态依旧不好。
  年良心里很难受,但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这个家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在强颜欢笑。如果自己表露出不快和撑不下去的样子,就无法给其他人带去希望。
  墨花旦打量着年良放在旁边的那一身外套,折腾了一夜的关系,外套都被冻硬了,而且上面还有很多污迹。
  墨花旦问:“昨晚和人动手了?”
  年良微微点头,又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他怕被母亲还有妻子听到,因为她们会担心的。然后,年良将昨晚的事情告知给墨花旦。
  墨花旦听完后道:“异道里的事情,我都是在遇到你父亲之后才涉足的,实际上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当年我们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而现在,大家想的都是如何赚钱,赚更多的钱,就连异道那些人也不例外,所以,你说那些异道人士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一样,但始终还是清楚,就算是异道也是这个世界组成的一部分,只要这个世界在变化,异道也会变化。”
  年良微微点头,看着昏睡中的儿子年晗。当初年晗出生的时候,之所以会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晗字寓意着天色将明,迎接黎明。可是,这个黎明还没有来到。
  年良低头道:“师父,若不是我当初读书的时候逞强好奇,恐怕我们也不需要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你和年晗也不会卧病在床。”
  墨花旦看着年良道:“年良,信天命的人会觉得命运是注定的,但是师父的看法不一样。以前师父我也觉得人命天定,但在遇到你父亲后,我才明白,命运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如果不是你父亲,师父早就死在平坝村了,我多活了几十年,都是靠自己的选择争取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
  年良点头,勉强笑了笑。
  墨花旦又道:“实际上,异道的事情,你妈比我清楚。师父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遇到什么事就必须得搞清楚弄明白,你懂我的意思吧?”
  年良道:“师父,等会儿咱们饱餐一顿,我稍微睡一会儿,然后出去找个活儿干,再去冥耳那碰碰运气,指不定又出了悬赏呢?”
  墨花旦笑着点头:“去帮帮你妈他们。”
  年良走出屋,来到院子角落那个姑且可以称为厨房的地方,看着夕凌和婉月两人在那忙活着。夕凌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较比同龄人还是要年轻许多,而妻子婉月明明才三十多,却因为劳累的关系看起来如同四十几岁的人。
  年良很是愧疚,鼻头一酸,刚要别过头去,妻子婉月转身拿东西却看到了他。
  婉月立即道:“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干嘛呀?还不快去陪着师父和孩子。”
  年良立即道:“我来帮忙的。”
  婉月道:“你帮什么忙,你忙活了一晚上,猎了这么大一只狍子回来,够辛苦了,赶紧去歇着。”
  年良却是上前道:“妈,你和婉月进去休息吧,我来。”
  夕凌只是看了年良一眼,便劝说婉月和自己洗洗手进屋去,但没多久,夕凌又一个人出来,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满脸笑容地看着年良。
  年良问:“妈,你笑什么呀?”
  夕凌道:“我想起以前在昆市的时候,有段日子,我每天就坐在那,看着你爹在那忙活,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你和你爹很像,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会。”
  年良停下手,不敢直视母亲:“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若不是我……”
  “和你没关系,”夕凌立即道,“你被迫东躲西藏,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我们的原因,你已经很努力了。年良,你娶了个好媳妇儿,这一点,你比你爹强。”
  年良听出母亲话里有话,扭头看去,发现夕凌眼中含着泪花,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夕凌道:“妈还没告诉过你,我和你爹是怎么认识的吧?还有年家和夕家的事情,你也只是知道一个皮毛,你三十好几了,是时候告诉你了。”
  夕凌随后将当年的事情详细告知,特别是说了自己当初要复活前夫的执念。
  夕凌闭眼道:“你知道吗?娘是后知后觉,当初在蓉城遇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爹,你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他用那种方式帮我圆了一个梦。我当时才知道,其实最珍贵的一直就在身边,但我没有珍惜,只是将你爹当做一个可以帮助我圆梦的人,和他成亲只是为了交换。”
  年良闻言心里有些难受,却又不是那么难受,因为他不是年成凯,他也没有经历过如父亲那么多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太多的人生感悟,更无法感同身受。
  年良只得道:“娘,事情都过去了,我爹至今没回来,应该有他的原因,不一定就是你的问题。”
  夕凌半晌才说了一句话:“你爹是个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
  年良知道必须把话题岔开了,否则,母亲夕凌这股难受劲是化不开的。于是,他干脆问:“娘,你知道三尸墓是什么吗?”
  夕凌很诧异,悲伤的情绪立即被消解:“你为什么问这个?”问完,夕凌又看着那只袍子,“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年良将昨晚离奇又疑惑的经历说了出来。
  夕凌听完后,蹲在年良身旁:“儿子,你知道什么叫三尸吧?”
  年良当然知道,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把一些事情像讲故事一样告知过他。虽然那时候比较混乱,但后来年良还是经过了系统化的学习进行了分类了解。就拿三尸来举例,要说三尸,就必须要从宇宙这个概念说起。
  战国时期,鲁国有一个名人,他的姓氏很奇怪,姓尸,他所著的文集就叫《尸子》。在这本书里,尸子就对宇宙这个概念进行了解释——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天地四方指的就是空间,古往今来指的就是时间,所以,宇宙就是时间空间的总和。
  在那之后又有一本称为《太玄》的书中写:合天谓之宇,辟宇谓之宙。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界之下的空间叫宇,天界之上的空间叫宙,宇宙就是物质世界的全部。
  无论东西方对宇宙的概念都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在东方还认为天地虽是一个宇宙,但每个人也是一个宇宙。也可以认为在大世界中每个人原本体内就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世界原本就是在各个小世界交融中进行的,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一人身,人身小天地”。
  为何说三尸先要说宇宙呢?就因为在东方概念中宇宙分为上中下。上为天界,中为人间,下为地界。天界就是神的领域,中就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下就是俗称的阴间地狱。这和异道之中认为的九天、九原和九域是一个意思,只是换了一个说法。
  宇宙分为上中下三层,既然每个人也是一个宇宙,那么一个人也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神,称为三尸,也叫三尸神。第一层是人的头部,叫上尸,也名彭琚;中层为心腹,叫中尸,也名彭琚;下层是肾脏,叫下尸,名为彭娇。
  《太上三尸中经》中记载:人之生也,皆寄形于父母胞胎,饱味于五谷精气,是以人之腹中,各有三尸九虫,为人大害。常以庚申之日,上告天帝,以记人之造罪,分毫录奏,欲绝人生籍,减人禄命,令人速死。死后魂升于天,魄入於于,唯三尸游走,名之曰鬼。四时八节企其祭祀,祭祀既不精,既为祸患,万病竞作,伐人性命。
  “上尸”名彭踞,在人头中,伐人上分,令人眼暗、发落、口臭、面皱、齿落;“中尸”名彭踬,在人腹中,伐人五藏,少气多忘,令人好作恶事,噉食物命,或作梦寐倒乱;“下尸”名彭蹻,在人足中,令人下关搔扰,五情勇(涌)动x邪,不能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