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二:崩溃
作者:唐小豪      更新:2022-06-21 08:52      字数:5403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韩文海这个人,所谓的韩文海,就是真正的徐南星。
  赵磨叽哈哈大笑,靠在旁边的石头上:“难怪徐桂兰死都不愿意告诉我人丹的秘密,难怪她开始警惕我和连文涛,原来你就住在对面,你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赵磨叽说话的同时,注意到徐南星的左眼有些不对劲,其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就好像藏着星辰一般,虽然美丽,但看起来更加诡异。
  徐南星冷冷注视着赵磨叽:“我以为我姐姐找到了她的幸福,谁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你真无耻,你利用感情来欺骗我姐姐。”
  赵磨叽笑了,笑得那么无耻:“徐南星,你知道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却最有用的东西,你可以将感情变成武器,也可以变成盔甲。我知道,我这副模样,几乎没有女人会喜欢,但是没关系,只要找准弱点就行了。”
  徐桂兰的弱点就是孤独,父亲被困古墓下落不明,从小就看着母亲以泪洗面,弟弟丢失后,母亲病了,最终郁郁而终,从此之后徐桂兰就是一个人。虽然看起来乐观积极,努力生活,但实际上内心早就支离破碎。对于赵磨叽而言,他知道,自己只能用感情来侵蚀徐桂兰,所以,他开始制造一次又一次的偶遇巧合,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徐桂兰,但是从不主动接近,保持距离,绝对不做任何过分的事情,不说任何多余的话。他的行为会让徐桂兰明白的,这一点他坚信。所以,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用自己的方式接近了徐桂兰三年,徐桂兰终于还是沦陷了。
  赵磨叽没有与徐桂兰结婚,原因很简单,他坦诚了自己冥耳门徒的身份,徐桂兰从小也知道异道的事情,所以,她非常理解赵磨叽,结不结婚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有个一辈子的倚靠就好了,谁知道,这个所谓的倚靠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赵磨叽的手慢慢伸向后方:“你住进院子里来的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徐桂兰眉宇之间有相似之处,但是我没想那么多,没想过你就是徐南星。因为弟弟找到姐姐,怎么都会马上相认吧?但是你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把我骗过去了。”
  徐南星摇头:“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些就够了,我相信命运,命运改变了我,让我获得了我父亲一心想要寻找的东西,这个世界是很残忍的,我也决定不再善良了,就从你开始吧。”
  徐南星说着朝着赵磨叽缓缓走去,赵磨叽突然间拔出一把刀朝着徐南星冲去,可冲到半途赵磨叽感觉身体迟钝了一下,就在那瞬间,徐南星轻而易举将刀夺了过去,直接刺进了赵磨叽的咽喉中。
  赵磨叽抓着徐南星的手腕,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杀死呢?他怎么办到的?对,是上尸祖神,没错,一定是那个东西,一定是的。
  徐南星将赵磨叽放倒在雪地上,然后伸出手指放在赵磨叽眼窝边缘,慢慢的用力。因为刀还刺在赵磨叽咽喉中的原因,他无法反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不过,在徐南星将他第一颗眼珠抠出来的时候,赵磨叽已经断气了。徐南星并未罢手,紧接着便是第二颗,当两颗眼珠子都被抠出来后,他放在掌心上对着阳光看着,然后小心翼翼装进一个玻璃瓶子中,这才转身离去。
  一个小时后,赵磨叽的尸体被8424的搜索队员找到。夏侯和常振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现场保护得很好,能够清楚看到徐南星过来和离开的两串脚印,先前发现的队员已经去追了,但是,脚印在大路上消失了。
  常振华勘查完现场后道:“赵磨叽是从那边冲过来的途中被人夺刀反杀,没有搏斗的过程,对方是个高手,而且是个很离奇的高手。”
  夏侯知道常振华的意思,就算一个人的功夫再高,要夺下另外一个人的武器,也不可能让对方保持原地不动。因为赵磨叽旁边的脚印很整齐,完全不杂乱,也就是说,他持刀冲过去的那一刻,就好像刀就到了对方手中一样。
  常振华又道:“杀人的只能是韩文海了,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人。不过,张氏兄弟和徐桂兰都不是韩文海杀的,因为张氏兄弟都是被勒死后,被凶手用刀挖去了眼睛还有心脏。”
  夏侯看着赵磨叽脖子上那把刀:“拿回去看看,刀柄缝隙里应该还有残留的血液,说不定这就是凶器。按照连文涛的口供,赵磨叽才是那三起谋杀案的凶手,但是他又被韩文海杀死了,这就奇怪了,韩文海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振华起身叹气道:“我这里算是结案了,接下来就是你们8424的事情了,韩文海肯定会逃走,你得开始追捕他了。”
  夏侯叹气,因为他毫无头绪,怎么追?除了找年良求助之外,就只能等办完案子的詹天涯和党向国了。
  ◆
  嘉木市医院,住院部走廊。
  年良拿着年晗的x光片坐在那发呆,看着x光片上那个黑点。医生告诉他,那是一个恶性肿瘤,应该是胶质瘤,而且就长在脑沟的位置。在这里是无法动手术的,就算动手术也非常危险,建议先保守治疗。
  年良从医生的语气中能够听出那是一种权宜之计,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怎么将这件事告诉给母亲和妻子。家里突然间多了两个绝症患者,让年良处于崩溃的边缘。
  雷松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转身去隔壁房间打电话告知夏侯这些消息。
  年良刚起身准备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夕凌已经站在门口了。
  年良挤出笑容:“妈,你不再睡会儿?是不是饿了?我给你买点吃的。”
  夕凌上前坐在年良旁边:“你师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夕凌说话间,一直看着年良,并未去看年良手中的x光片。
  年良迟疑了一下,还是将x光片递给母亲:“年晗,脑子里有个肿瘤,恶性的,这里做不了手术,医生没说别的,说保守治疗,给开了药。”
  夕凌见x光片放在一旁:“咱们回蓉城吧。”
  年良看着夕凌:“你是说,回去?”
  夕凌点头:“蓉城的条件比这里好,而且,呼景盛也在等着咱们,他那里有钱,能治病,咱们坐火车回去,加上转车的时间,五天就到了。”
  夕凌的语气很平静,年良知道母亲其实也在努力撑着,母亲比自己难。父亲离开后,母亲独自撑着这个家。所以,母亲能撑下去,自己为什么不能?
  年良起身要去病房的时候,夕凌道:“把实情告诉给你师父,不要瞒着他,瞒着他没有用。”
  年良点头,镇定了一下才走进病房,可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墨花旦似乎睡着了,年良刚要转身去看年晗,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即走到床前去查看,伸手一探,发现墨花旦已经没了呼吸。
  婉月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即上前,很快就从年良满脸的泪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站在那捂住嘴流着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墨花旦是自杀的,年良很清楚的知道,这个老人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他这些年一直在强忍着,他知道,如果在鹤城的时候他选择自我了断,年良会崩溃。如今年晗送到了医院,8424又提供了帮助,他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年良跪下来,朝着床上的墨花旦磕了三个响头,趴在那哭着,他什么也不管了,只想痛哭一场,但是伤心欲绝的哭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所有的悲伤都在喉头循环着,就是无法冲破那层屏障,就是不让年良痛快的喊出来。
  坐在走廊上的夕凌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觉得该死的人是她。其实她一直在自责,自责为什么她要辜负年成凯?她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复活前夫,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执念不会伤害到年成凯。如果年成凯还在,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是的,她这些年怨恨过年成凯,不止一次在心里诅咒着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但是,每次她冷静下来之后又能理解年成凯,年成凯离开是不想将麻烦带给家人,年成凯离开也是不愿意面对自己这个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的妻子。
  夕凌仔细听着年良的哭声,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感受年良内心的悲伤,好让自己也哭出来。但是夕凌哭不出来,她没资格哭,她没有资格怪任何人,一切都因为她。
  雷松拨通电话,找到夏侯,刚说完大致情况,夏侯就听到电话那头年良的哭声,夏侯沉默了许久后说:“我马上赶过来。”
  那天很奇怪,天色是阴沉的,太阳好像直接从空中消失了,天空中降下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明似乎只是老天爷的施舍。
  傍晚时分,夏侯终于赶到了嘉木市医院,而年良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待。夏侯下车后就奔向年良,谁知道年良先开口:“夏侯,我想请你帮个忙。”
  夏侯立即道:“需要我做什么?”
  年良道:“我想尽快办手续将我师父火化,因为明天我们全家打算回蓉城,这里的医疗条件也不好,我想将年晗转到那边去治疗。”
  夏侯点头:“行,我去找人,你等着,你们都没吃东西吧?”
  年良道:“辛苦你了。”
  夏侯又道:“我让雷松去医院食堂打点饭菜,我也没吃,咱们一块儿吃吧。”
  年良道:“我有点累。”
  年良答非所问,明显是已经崩溃了,他坐在那喘着气,就像是很久都没有呼吸了一样。夏侯看着不远处的雷松,抬手示意他去准备饭菜,自己则陪年良坐在台阶上。
  许久,夏侯才开口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年良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根本没听进去夏侯在说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年晗也出事,母亲夕凌和妻子婉月是撑不住的,到时候自己又应该做什么?他应该何去何从?年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年成凯,在所有人的口中,年成凯都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如果现在父亲回来,会改变这一切吧?
  此时此刻,年良第一次期盼着父亲出现在自己眼前,又第一次那么怨恨父亲。但他控制了自己这种念头,因为这样想下去,他迟早会怨恨自己的母亲。命运是可以选择的,带着怨恨没有任何意义。
  晚上,夏侯就找好了人,将墨花旦的遗体带到火葬场火化了。没有追悼会,没有告别仪式,只有一瓶烧酒。
  离开火葬场时,年良手捧着墨花旦的骨灰盒,走在最后的夕凌仿佛看到墨花旦就站在年良的身旁,伸手按住年良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夕凌驻足停下,不,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时候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通常也只能证明自己在懊悔而已。
  几人上车后,夏侯发动汽车,随后问:“年良,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年良摇头。
  夏侯又道:“8424需要你,你也适合8424。”
  年良依旧摇头。
  夕凌道:“夏侯,谢谢你,咱们回去吧,稍微休息下,明天还要赶路。”
  夏侯只得不再坚持,开车将他们送回去后,又将买好的火车票交给年良:“明天在嘉木市登车,两天后在冀原转车就可以直接去蓉城了。”
  年良收下火车票:“谢谢,我暂时没钱,我会尽快赚钱还给你。”
  “还什么还,什么话,”夏侯有些生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年良抬眼看着夏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因为我们俩是好兄弟,就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
  夏侯没说什么,他知道年良永远不会变,永远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次日清晨,夏侯和雷松开车将年良、婉月、年晗和夕凌四人送到了火车站,送他们上车后,夏侯站在火车外的窗口等待着。没有告别的话,只有沉默。不过,在火车启动前,年良还是开口道:“如果有案子需要我帮忙,就来找我,我尽力而为。”
  夏侯微微点头,又将几张钞票直接扔进车窗内:“拿着!你要是敢扔出来!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年良拿起钞票,看着夏侯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叠好。
  火车鸣笛缓缓驶离车站,夏侯看着火车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这才转身朝着火车站外走去。
  回到车上,雷松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夏侯:“夏科长,我们现在去哪儿?”
  夏侯道:“我们还得回鹤城那边把车还给当地驻军,然后我得写报告,再去和詹科长、党老师他们汇合,没抓到韩文海之前,这个案子不算结束。还有,关于鹤城的连环杀人案,还是按照以前的做法,杜撰一个案件经过以及凶手的相关动机,不能引起群众的恐慌,需要尽快恢复当地的社会秩序。”
  雷松点头,发动汽车离开。
  五天后,年良全家回到蓉城,直接前往了原本呼景盛当年开设当铺的地方。解放后典当行业被取缔,一直到87年年底才重新恢复,所以,当时呼景盛的当铺已经改成了一家餐馆,餐馆的名字就叫琳琅。虽然开张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已经在蓉城小有名气。
  当年良带着全家走到餐馆前的时候,以为这里已经转手卖给他人,商议之后决定先找个旅馆住下,然后送年晗去医院。谁知道刚转身要走,一个中年男子便从餐馆内走出来:“良哥?”
  年良等人驻足停下,在看清楚那名男子后,年良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因为叫住他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墨花旦的儿子墨敬梓。当初墨花旦为了照顾年良全家,连自己家人都没管便离开了,如今再看到墨敬梓,年良心里愧疚不已。
  墨敬梓迎上来:“大妈,嫂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年晗都这么大了?”说完后,墨敬梓又问,“我爸呢?”
  年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眼泪落到捧在跟前的骨灰盒上。
  墨敬梓立即明白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骨灰盒,不过几年时间,便已是天人永隔。
  年良半天才低低道:“对不起。”
  墨敬梓摇头,双手接过骨灰盒:“良哥、大妈、嫂子,你们赶紧进去吧,我去告诉老板他们。”
  年良等人随墨敬梓来到餐馆后院,后院的人正在忙碌着,好多都是新请的伙计,基本上都不认识。墨敬梓端着骨灰盒往里走的时候,又看到年龄与他相仿的两个男子走出来,那两人看到年良等人也很欣喜立即迎上来,其中一个是毒探花的儿子独孤思成,还有一个是博延东的儿子博国维。
  年良想要挤出笑容来,可是他做不到,他也听不到,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独孤思成和博国维的表情从欣喜又变成了难过。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将年晗搀扶进里屋后,留下婉月和夕凌照顾,自己则走到院子中,找了个地方坐下,微微抬头看着天空上若隐若现的太阳。
  过了一会儿,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走到年良跟前,年良扭头看去,随后立即起身:“呼叔。”
  呼景盛用拐杖敲打了一下年良:“又叫错了,我是你爹的徒弟,不管我岁数多大,我和你都是平辈,你得叫我哥。”
  年良点头:“大哥。”
  呼景盛叹了口气:“这些年辛苦了,不过回来就好,明白吗?什么也不要想了。”
  年良看着呼景盛,看着亲人,重新坐下,控制自己不要再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