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五:动机
作者:唐小豪      更新:2022-06-21 08:52      字数:5367
  按照博国维的说法,王友忠死前的行为很怪异。他为什么要去鬼市,这就成为了本案的关键点。当然,让年良觉得最离奇的是,为什么会在王友忠的尸体上发现韩文海的身份证?
  詹天涯又将赵磨叽被杀一事告知,后来8424也从杀死赵磨叽的那把刀柄的缝隙中提取出了张宝云、张宝泉还有徐桂兰的血液。
  年良看着詹天涯拿出的照片,照片上拍摄的就是那把凶器。
  年良举起照片:“这把刀我在赵磨叽家见过,磨得很锋利,但从来没有藏起来过,每次去都能看到。”
  詹天涯道:“这个案子实际上还没结案,所以,我在分析案情的时候,开始以为案子都应该是假徐南星,也就是连文涛干的,但根据夏侯对连文涛的审讯来看,连文涛并不是那种敢下手挖人眼球和心脏的人。”
  年良皱眉:“赵磨叽应该是冲着徐家的秘密去的,而且,我认为连莲伪装成徐桂兰的事情,徐桂兰本人也应该知道。”
  詹天涯赞同:“对,如果徐桂兰不知道,早就穿帮了。按照这个逻辑往下分析,赵磨叽、徐桂兰、连莲和连文涛四个人应该是同伙,不过,徐桂兰肯定不知道全部的事情,我就纳闷了,那个韩文海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被寄生后性情大变?”
  “不,应该不是,没那么简单,如果单纯只是性情大变,他早就离开鹤城了,不会留在那里等待观察,”年良又看着赵磨叽尸体的照片,“韩文海甚至在最后还杀了主谋赵磨叽,这种行为有两种可能。其一,韩文海是幕后主使,他控制了赵磨叽策划了这件事,杀赵磨叽是为了灭口,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其二,韩文海是为了复仇。可从复仇的角度来讲,需要动机。但韩文海和赵磨叽之前没有关联,那他为什么要复仇?”
  詹天涯分析道:“会不会是因为赵磨叽杀死那三人栽赃给了韩文海?”
  年良不赞同:“我在矿上认识韩文海的时候,他是个很怕事的人,有些小肚鸡肠,如果这些性格不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在杀死连莲,也就是假徐桂兰之后就应该出逃,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再藏起来观察。所以,我只能做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就是韩文海就是真正的徐南星。”
  年良的这个分析让詹天涯都为之一愣,因为他的确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分析,按照连文涛的口供,徐桂兰的弟弟徐南星早就失踪了。正常而言,一个失踪这么多年的人,如果回来了,肯定会与姐姐相认,如果姐弟相认,怎么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呢?
  年良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着詹天涯道:“我只能按照现有的线索做一个大致的梳理。首先徐桂兰和徐南星姐弟俩的故事,至少在人物关系上是没错的,他们的父亲的确就是猎骨人徐清和。徐清和也应该是被困在金朝古墓之中,但孙驼子这些人是否存在,咱们暂时不深究。徐清和被困后,孙巧凤带着姐弟俩艰难生活,徐南星是否有病,徐家是否有遗传疾病,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因为故事都是赵磨叽告诉给连文涛,连文涛再告诉给我的,此处存疑。”
  詹天涯默默点头,示意年良继续往下说。博国维见他们讨论案情,自觉去了门口,并且不再营业,等着现有的几桌客人吃完饭就准备关门打烊了。
  年良又道:“赵磨叽的目的,我想无非是两个,要不是为了猎骨人的人丹炼制方法,要不就是为了所谓的三尸祖神。但是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原因是,在赵磨叽告诉给连文涛的故事中,人丹炼制的第一个步骤要找五十个活人,这种事根本办不到。所以,他是为了找三尸祖神。而赵磨叽所说的这些故事,我想都是赵磨叽从徐桂兰那里听到的。”
  詹天涯立即道:“对,夏侯后来调查到,有很多人证实,赵磨叽和徐桂兰的关系不一般,只是没有公开。”
  年良道:“说来惭愧,我也应该注意到这一点的。”
  詹天涯道:“不怪你,你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你肯定心里装不下其他事,也不会对周围的人和事太关心。”
  年良的确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怎么关心,否则,他早就应该发现赵磨叽和徐桂兰之间存在亲密关系。
  年良继续道:“赵磨叽开始打三尸祖神的主意,但是,他一个人办不成这件事,因为我算了下时间,赵磨叽要动手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矿井了。所以,他需要帮手,于是他找到了走投无路的连莲和连文涛姐弟俩,同时又借口要帮徐桂兰找父亲遗体为名,告诉了徐桂兰计划的一半,这一半计划仅仅只是让连莲假扮徐桂兰,徐桂兰沉浸在爱情之中,自然也没有任何怀疑……”
  毫无怀疑的徐桂兰就这样走进了赵磨叽布置的陷阱之中。同时,赵磨叽也安排假扮成为徐南星的连文涛接近徐桂兰,自己再从旁辅助。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韩文海出现了。
  按照韩文海的户籍信息等显示,他是从阿勒锦市过来的,虽然自称老家是鹤城的,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的家人在何处。韩文海紧接着就想办法住进了徐桂兰的院子里,这一点可以判断出,韩文海知道徐桂兰是他的姐姐,但是他没有去相认,说明韩文海背后还有其他秘密。
  因为是姐弟的关系,徐桂兰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因为韩文海自己没有承认的关系,所以,徐桂兰仅仅停留在猜测的层面。自然也开始怀疑接近自己自称是徐南星的连文涛。当然,连文涛表面上会装作不认识连莲和赵磨叽,否则此事当时就会穿帮。
  韩文海到矿上工作后,在某个晚上就如此巧合的遇到了在矿中勘查的连莲和连文涛。现在看来,应该是韩文海一直在暗中跟踪两人。两人并没有将韩文海灭口,而是准备利用他,这么做正中韩文海下怀,这也是他的打算,韩文海是想搞清楚连莲和连文涛姐弟俩假装自己和姐姐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年良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之后就是我的偶然出现,我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那颗蓝宝石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认为存在什么三尸祖神之类的东西。”
  詹天涯试探性的问:“记得79年工大案吗?你说会不会还是那种黑色物质?”
  年良摇头:“不是,我可以保证不是。”
  詹天涯问:“为什么?”
  年良只是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因为他是可以感觉得到的,那绝对不是黑色物质,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现在能肯定的是,当那种虫子进入了韩文海,也就是徐南星体内之后,徐南星发生了变化。他并没有逃走,而是潜伏下来静观其变,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磨叽为了借刀杀人,杀了其他三人,其中还包括徐桂兰,就是为了诬陷真正的徐南星,让他不敢轻易露面。包括徐南星假扮韩文海生活工作期间与张氏兄弟发生的矛盾等等,很多都有可能是赵磨叽故意散播的谣言。
  詹天涯听完后道:“韩文海,不,徐南星杀死了赵磨叽报仇后,然后离开,来到蓉城,又杀死了王友忠,还将自己曾经的身份证放在王友忠的身上,这又是为什么?”
  年良摇头:“我只是觉得,徐南星能够用那种无声无息的方式杀人,应该是被那种虫子寄生后获得了某种神秘力量。他曾经找过我,还说自己是三尸祖神之一的彭琚,要找其他两个兄弟中尸彭踬和下尸彭娇,我认为这是一个线索,我们必须顺着线索找下去。”
  詹天涯恍然大悟,这也是他忽略的地方,于是问:“关键是,三尸祖神只是一个故事而已,难道要在神话故事里找线索吗?”
  詹天涯之所以想要年良来帮忙,就是因为他对异道的了解远不如年良,而且他也不是异道中人,万一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他不好出面,异道的人也不会信任他这个官府的代表。
  此时,餐馆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博国维也将饭菜端了上来,周波也将资料取回,只是没有再进来,而是找借口离开了。周波很清楚,这些案子涉及到机密的地方他是不能参与的,他只是一个基层的办案人员。
  因为夕凌和婉月都在医院里照顾年晗的原因,所以,没办法陪詹天涯吃饭。呼景盛因为年纪太大,腿脚不便,也只是来打了个招呼便回去了。陪同的只有年良和博国维。
  虽然年良原本也想将墨敬梓和独孤思成叫来,但被呼景盛制止。因为呼景盛已经在组建琳琅,而詹天涯是8424的人,他担心会出现什么纰漏。博国维因为牵扯进案子中,此时回避又不大合适,所以,博国维不得不留下,否则,实际上年良一个人陪着也就行了。
  詹天涯自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的确很开心,毕竟时隔多年,终于又见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年良。对于詹天涯这种人而言,他很羡慕年良。虽然他和年良有相似的地方,可是詹天涯无法做到像年良那么游刃有余的活着。
  为什么要说游刃有余的活着呢?
  詹天涯是个天才,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而这个天才最悲哀的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对人性失望透顶。他追求完美,却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完美,他厌恶人性,又对人性抱着希望,永远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前进。对某些人而言,童年的经历决定了自己的性格和将来的命运,但詹天涯的童年谈不上悲惨,也说不上幸福,他的童年是在观察中度过的。就在其他孩子沉浸在简单的快乐中时,詹天涯却是在观察周围人的细微行为。他的这种观察力就如同是老天带给他的诅咒。
  对詹天涯而言,他认为人天生就是自私的,自私的特性没有彻底爆发出来,是因为没有处于那种特殊的环境中。反观年良,虽然他与詹天涯很多地方很相似,也充满了失望,可他依旧在前进,依旧没有对这个世界充满失望。应该说,詹天涯是在被迫前进,而年良则是在主动追寻。
  这也是詹天涯能够将年良视为挚友的主要原因,年良身上有他做不到的地方。年良可以主动控制自己的行为,而詹天涯只能去克制。从加入8424开始,詹天涯就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与其说他是嫉恶如仇,不如说他是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那些人犯罪的动机和理由。
  两年前,詹天涯追捕一个残害儿童的凶手时,他很想搞清楚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凶手的理由是,认为儿童有灵性,这种灵性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灵性可以让人保持青春,所以,凶手为了保持灵性就不断残杀儿童,同时,他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最重要的是,凶手在平时生活中是一个弱者,时常被欺负的人,他没有想过反抗,而是将自己的愤恨发泄在比自己更弱小的儿童身上。这就是詹天涯真的无法理解的地方,在他眼中,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平行比较的前提下,他们比不过其他人,那么就欺负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以此来平衡自己的心理获得满足感,并且将这种歪理认为是自然的真谛弱肉强食。
  那个凶手在得知自己将会被判死刑前崩溃了,发泄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认为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错,世界是不公平的。如果世界能够让他变得强大,世界就是公平的,他也不会那么做。
  詹天涯只是告诉他,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不强大的,所以,要想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并不是一件难事,这就是真理。很多人很强,只是因为他们的坚持,一个人能坚持自己的善良,能坚持维护自己的良知就非常强大了。
  凶手愤怒叫喊,认为这些道理谁都懂,但是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詹天涯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看着那个凶手,他那蔑视的目光就已经将对方杀死了。这样的案件办得越多,詹天涯就越绝望,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某些时候的善良到底是什么?
  当然,詹天涯一直没有真的崩溃,不过,在十来年后,一直对他进行心理辅导教育的党向国却是率先崩溃了。
  年良见詹天涯在发呆,便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詹天涯回过神来:“年良,你说,赵磨叽为什么要那么做?”
  年良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深究这些问题,因为没有意义。”
  詹天涯诧异:“没有意义?深究这些问题,搞清楚后不就可以避免更多的案件产生吗?”
  年良依旧摇头:“天涯,自然有自然的秩序,那不存在所谓的文明。人类开始思考,也就开始了怀疑,怀疑就需要解答,这个过程中就产生了神学,当时的人类将无法解释的一切归纳于鬼神说,否则,人类无法继续前进。之后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人类开始怀疑神学,也就诞生了哲学,哲学就是建立不同于神学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正是因为有了哲学,从而催生了科学的诞生。怀疑是必须的,怀疑是武器,但这武器不能用来伤害自己。”
  詹天涯苦笑着,其实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可是他就是不懂,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永远的和睦相处吗?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一颗花生米就杀死另外一个人?一颗花生米就那么重要?
  不过,詹天涯心里却是舒坦了许多。他就是一柄刀,而年良就是他的刀鞘。某些时候,詹天涯在办案时总会想,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可他在想到年良的时候,又会觉得,一个人怎么能活得如此的简单善良?
  年良看着一直沉默中的博国维:“国维,你知道蓉城的冥耳在哪儿吗?”
  博国维愣了下道:“知道。”
  年良道:“吃过饭,你带我们去,我有点事要打听,顺便准备点东西。”
  博国维问:“要打听什么事?我好准备等价的东西,最近古玩的行情不是太好,冥耳都不愿意收,我那里还有一些外币,他们对那个感兴趣。”
  詹天涯闻言哭笑不得,时代变化得实在太快,就连异道冥耳都开始对炒外汇感兴趣了。虽然詹天涯就在跟前,但博国维还是直言不讳地说,他之前还和冥耳的人做过买卖,所以,冥耳蓉城分舵的人和他关系也不错。
  詹天涯只是道:“真的是一个向钱看的时代。”
  饭后,博国维领着两人到了昭觉寺,连詹天涯都没有想到,冥耳的分舵竟然就在昭觉寺外那个卖香火的铺子里,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眼睛有些问题的老太太就是冥耳的门徒。
  年良直接告知了老太太关于他来的目的,就是三尸祖神的问题。老太太听完却是反问:“你们是为了赵磨叽的事情来的吗?”
  年良知道老太太误会了:“不是,规矩我们知道。”
  老太太淡淡一笑:“赵磨叽已经死了,死去的人就不需要再追究了吧?”
  年良又道:“我没有兜圈子,是真的想知道三尸神的事情。”
  博国维随后从皮包中拿出一叠捆好的外币放在桌上。老太太迟疑了下,拿起外币来点了点道:“三尸神只是个传说,你们不知道?”
  年良皱眉,看了一眼博国维,博国维只得又拿出一叠外币来。同时,年良道:“我还想知道那些竹编匠的事情。”
  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