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们其中一人开口前，你见不了她。”冥弘沢摇摇头，“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算算时辰，冥连澜应该快到了。”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偏头看着她。
  “听说冥连澜爱你入骨，还为你和南宫墨云结下死仇，你说如果我用你的命让他自戕，他会不会同意？”
  “你大可试试。”叶子佩转冷为笑，笑眯眯的样子，是淡然，“你大抵不会试，因为你不敢。”
  “他为质十几载，一朝回来，依然能翻雨覆云，而你，冥王朝的大皇子，多年兢兢业业培养势力，却悲哀的发现无法匹敌一个弃子兄弟，无限风光破灭，最后只能用出以软肋威胁的下等手段。”
  叶子佩嫣然一笑，字字珠玑。
  “你害怕冥连澜。”
  冥弘沢脸色一沉，盯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危险。
  那是痛处被踩到、尊严被挑衅的样子。
  她说得不错，他惧怕冥连澜，惊骇于他的深不可测，所以他不敢杀叶子佩，怕惹得冥连澜发疯，只能一点点试探。
  只是有一点她说错了。
  他从来不觉得风光，多年来，他一直是忐忑过来的。
  因为他知道，冥连澜一定回来！他做了无数准备，却依旧不敌，那种无力感才是他最恐惧和愤怒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叶子佩歪头，聊家常一般，忽然颦眉，“冥连澜的眼睛该不会和你一样吧？”
  “不一样，他与母后一样，生得一双桃花凤眼。”冥弘沢从愤怒中脱身极快，情绪很稳，不想只他一个人被拿捏情绪，痛处是人就有。
  他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想知道他的眼睛怎么瞎的吗？他肯定没告诉过你吧。”
  那就好，记得还真清楚……叶子佩正在想象冥连澜睁开眼睛的样子，却想不出来，冷不丁被他问了这么一句。
  不想二字还没说出，冥弘沢已经娓娓道来了。
  他看出叶子佩拒绝的意愿，越是这样，他越要告诉她。
  他笑得诡谲，一字一句揭开冥连澜的痛处，刺激着她。
  “是父皇授意、母后亲手下的毒，为了换回城池，本来下的是致命毒药，他该死在临国的，谁知他命大，只瞎了一双眼。”
  什么？！
  叶子佩身躯一颤，瞳孔地震！
  “当时，我和他就在殿后听着。”
  亲耳听到了父母计划如何谋害自己获得利益，什么时候死，该怎样讨伐临国，一步步都计划得无比完美。
  叶子佩无法想象，当时的冥连澜有多绝望。
  那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虽然叶傲朝不疼她，但她娘用生命爱她，云家人护她，冥连澜却是被所有人放弃了。
  若不是出了意外，冥连澜就死了……叶子佩心一颤，指尖轻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满心的侥幸。
  幸好……
  冥弘沢似回味一般，还在继续说：“当时他逃了，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能逃到哪里去？他被抓了回来，一声声哭喊着父皇，哭喊着母后，被母后亲手灌下毒药。
  现在想起来，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想来，这些年一定很煎熬，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吧，真可怜，每晚都做噩……”
  “住嘴！”叶子佩尖声打断他，脸色难看至极，眼睛发红，人在轻颤，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她不停呼吸，却平缓不了怒火和心口的揪疼，通体发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怎么，你可怜他吗？”冥弘沢欣赏着她的愤怒，终于找回了场子，冷笑，“看看你的处境，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如果不是冥连澜，你也不会被牵扯进来，一个应死之人活了下来，和他沾上关系能有什么好下场？”
  应死之人四个字，刺激得叶子佩脑海一震，手缓缓攥紧。
  脸上布满寒意，明眸冷冷的盯着他，翻涌着危险的杀意。
  杀了他吧。
  再让那对不配做父母的人付出代价，带着冥连澜离开，找一个鸟语花香的无人之地，彻底远离。
  叶子佩缓缓站起来。
  死侍们握上剑柄，戒备的看着她。
  “你服了软骨散，又没武器，想杀我？”冥弘沢看出她的杀意，嘲笑。
  叶子佩一步步靠近：“我改变主意了。”
  不太想等冥连澜到了，这丑恶的嘴脸，抹灭了吧。
  叶子佩浑身的杀意很浓，脸色却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直直盯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粉唇轻启。
  冥弘沢正笑，忽然觉得不妙，那是一股致命的危险感。
  下一刻，他见她缓缓抬手，一道白光闪过。
  冥弘沢脸色大变。
  “改变什么主意，要……护驾！”
  “你该死。”
  “砰！”
  死侍们根本拦不住，只能以身相挡，只一瞬，两名死士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又是一道白光。
  眼前根本看不清，也无法看清叶子佩是怎样动手的，只看到如鬼魅般的身影一晃，到他身边，冥弘沢全力一掌挥去，劈了个空。
  但将眼前的朦胧劈开了。
  哪里还有叶子佩的影子。
  人呢？！
  “你在找我吗？”身侧传来冰冷的声音，一样圆圆的物件抵上他的脖子。
  冥弘沢瞳孔一缩，下意识道：“拜白儿在我手……”
  “滋滋滋。”
  电光闪过，冥弘沢随之颤栗不停，手舞足蹈的抽搐，根本无法反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通体发怵。
  下一刻，他摔倒在了地上。
  抽搐下，他看到叶子佩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眼波如古井无痕，是怒极，才会有的杀意。
  她手中握着一样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最后说了那句话，他已经死了。
  “你……”他全身发麻，说一个字都极其困难，“你是故意的。”
  “你能请君入瓮，我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叶子佩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粗暴的拎起他，“本不至于此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他刺激我。”
  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
  人有逆鳞，触之即死。
  她发起疯来，可是老大都劝不住的。
  “你该庆幸，你做了两手准备。”
  叶子佩睨了来人一眼：“把拜白儿和悯正交出来，否则我就送你们大皇子上西天。”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已经涌了进来，看到被以拎狗的屈辱姿势拎着的大皇子，纷纷惊了。
  怎么会这样？
  冥弘沢只有出的气了，他一直戒备着冥连澜，却低估了叶子佩。
  居然栽到了一个女人手里。
  耻辱涌上，冥弘沢又一阵眼冒金星，看向自己的一等心腹，虚弱道：“照，照她说的做。”
  ……
  “哗啦！”
  凉水从头泼下，浑身都是凉意，拜白儿缓缓睁眼，美目中还残留着一些震惊，前方站着两名黑袍下人，还没看清，眼睫上的水滴进眼中，痛得她下意识闭眼，想用手擦拭。
  “哐当。”
  是铁链作响声。
  她被绑在十字木架上，两只手腕被铁索扣住，那头绑着铁链，腰和脚也被绑住，无法动弹。
  再一旁，是挂满的刑具。
  两名下人一人拿着水瓢，另一个在刑具上挑选。
  拜白儿彻底清醒。
  “你们是谁？”
  “绒国发生了什么事？”拿水瓢的下人冷冰冰的问，“去绒国救你们的是不是澜王？”
  拜白儿冷冷看着他们：“我不知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刑具被取下来，他们都没啰嗦，直接沾了盐，狠狠往拜白儿身上抽！
  用刑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不是乱打。
  一柱香过去，拜白儿就被打得鲜血淋漓，脸上毫无血色，满是水色，那是疼出来的汗珠，密密麻麻，头发都湿漉漉的耷拉在脸上。
  他们停下鞭打，冷问：“说不说？”
  “我不知道。”依旧是那四个字。
  “继续打。”
  刑具这么多，他们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越来越痛，盐水沾进肉里，痛得拜白儿都有些麻木，连咬嘴唇的力气都没了，却依然不舒服，嘲笑的看着他们。
  以为这样，就指望她出卖子佩吗。
  做梦。
  她甚至嘲笑起他们来，奄奄一息：“你们就是把我打死，也别想得到一个字。”
  他们又停下，这女人看起来细皮嫩肉，没想到这么能扛。
  再打下去，真要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把一个人押了进来。
  拜白儿虚弱看去，这一看，两人皆是变了脸色。
  他……
  她……
  悯正脸色登时白了，眼中印出她浑身鲜血的模样，她狼狈得像一朵濒临凋谢的花，心头一颤，想上前却被拦住，第一次偿到愤怒的味道。
  “让开！”
  “那可由不得你。”两人冷笑，把他架到一边，悯正没有武功，轻而易举就被锁到铁链上。
  他们看向拜白儿：“他一路跟来可不容易，主子说得留你一条命，却没说留这和尚一条命。”
  拜白儿脸色微变。
  他跟来干什么？！
  愤怒和感动交杂，心酸不已，第一次恨他不懂远离自己。
  “大师细皮嫩肉，不知能挨得了多久。”
  “啪！”
  一鞭又一鞭，刻意将血红飞溅到拜白儿这边，拜白儿想移开视线，耳边的声音却停不下。
  是施邢声。
  一下又一下。
  终于，她忍不住了：“够了！”
  “怎么，愿意说了？”他们停下。
  悯正比拜白儿还惨，挂在铁链上，站都站不稳，身上的袈裟被打绽断，脸色煞白，却依旧闭着眼睛，似在心中念经，不为所动。
  他没有喊痛，缓缓睁眼，对她摇头。
  “不必管我。”
  拜白儿脸色苍白，像被抽干力气。
  “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