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借”马
作者:露晓夜白      更新:2022-01-01 23:21      字数:5381
  黄宜道:“要是为了你,便成过街老鼠,我也甘愿。”
  刘紫绮听得黄宜话中颇有情义,心中暗喜,脸颊红晕。道:“我当你是端端庄庄的正人君子,哼!原来你的端庄都是伪装的,说不上三句话,你便原形毕露。”
  黄宜道:“你喜欢我做正人君子,我今后便规规矩矩做正人君子。”
  刘紫绮脸上又是一红。道:“你做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我……我哪有那样大的权利,还能要求你做正人君子?”
  黄宜正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赶去救你爹。”
  刘紫绮听他说到正事,心中一凛。道:“哎哟!得赶快去了。”
  黄宜嘘了一声,黄彪马奔到他身前来。他御马有术,只用一天时间,便将那黄彪马训得服服帖帖。只要听到他的嘘声,立即便明白他的心意。
  刘紫绮还是犹豫。心道:“昨天和他同骑一马,那是无可奈何,幸好又在夜间,没人看到。如今这大白天的,道上人多嘴杂,我若再和他同骑一马,万一他趁机毛手毛脚,叫人看到,那不是太难为情了吗?”
  却听黄宜说道:“刘姑娘,救人如救火,你骑我的马先走。”
  刘紫绮没想到黄宜竟会自行把马让给自己,但这也正好避免了许多不便,求之不得。忙道:“你……你怎么办?”
  黄宜道:“干拌凉拌,山人自有妙计。”
  刘紫绮道:“你再胡说八道,乱我心神,你就自己去吧!”心中却也奇怪:“为什么他胡说八道,自己心神就乱了呢?”料想是自己内功火候未到,定力稍欠。待救出父亲后,定要闭关勤练内力。
  黄宜道:“到了前面大市镇上,我再买匹马,随后赶来,如果你骑得不快,我还能赶上你。如果我没能赶上你,你到了白马庄后,千万别莽撞行事。青衣十八楼的人奸诈狡猾,你爹爹又在他们手上,如何搭救,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刘紫绮心想:“青衣十八楼的人是极坏的,不知爹爹这两天吃了多少苦头。”道:“那就随你便吧。”接过马缰,跨上马背,正要往大道上驶去,忽又调转马头。道:“多谢赠马之德,这事其实与你无关,你要是有事不能去,我也已很感激了。”不知是此行太过危险,她心中惧怕。还是与黄宜分别在际,离情别绪涌上心头。竟使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东一句西一句,足见她心情颇为复杂。
  黄宜道:“青衣十八楼的人为非作歹,他们即便没有扣押你的父亲,我也要去会会他们。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来的。”
  刘紫绮听到这话,心中略感宽慰。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黄宜道:“你也小心些,我随后便赶来。”
  刘紫绮心中忽有一种冲动,很想让黄宜也骑上马,一同前往。但心中记挂父亲安危,只犹豫了那么一下,这事便也丢开了。嘘溜一声,纵马穿林而去。一抹晨曦从树梢尖上斜照下来,树丛间斑斑驳驳,光影琉璃。刘紫绮曼妙的身影在那斑驳的光影中正在远去,隐没在林深之处,马蹄声仍不断传来。过得一阵,连马蹄声也听不到了。
  树林中格外的冷清,黄宜慢步而行,每当脑海里浮现出刘紫绮的音容笑貌时,便驱散了许多的孤单。但若不去想她,又觉得栖栖遑遑,六神无主。心想:“得赶快弄匹马来,赶上刘姑娘。”但树林宽大,不知何时才走得出去。
  忽听得岔道上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黄宜听出来人共是两骑。脑袋里灵光一现:“正是缺什么便送什么来,书中所说的大侠们左右逢源的故事只怕叫我遇上了。”心中一喜,挥掌斩断一根树枝,拿着枝头横在路中间。立在路旁,静等那两匹马冲上来。
  过不多时,果然有两匹马一前一后,黄宜只见来人是一老一少,前方老者宽袍大袖,一身蓝色绸衫,鹰眼勾鼻,脸上虽泛风尘之色,双目中却仍炯炯有神,后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穿青衣,双眼细如一线,满脸横肉。
  距离那两匹马将近五六丈时,黄宜忽然挥动树枝,挡在路中间。那两人正疾驰之际,忽然窜出这么个人来挡在路中间。两人吃了一惊,急提马缰。两匹马顿时人立而起。悬崖勒马是极危险的事,此处虽不比悬崖,但急行之中忽然提缰而立,也非同小可。
  那老者的马被老者拉紧嚼口,手上运劲,硬生生将马拉定。那青年人可没他这份手劲,给那马一颠,缰绳脱手,没个抓处,眼看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那老者忽然跃离马鞍。一把拉住青年的马嚼口,使劲下压,那马簸得两下,终于给他治得停了下来。那青年身子失控,从马背上翻下来。那老者本想去扶,可已来不及。砰的一声,青年落地,激起地上的黄尘。
  黄宜也不禁吃了一惊。浑没想到,这么吓他们一吓,竟吓得那青年落下马来,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却听老者道:“正东,没摔着吧。”
  那青年使一个鲤鱼打挺,背上如装有弹簧,在地上一弹,一个肥肥胖胖的身板竟然弹了起来,他两眼喷着怒火。喝道:“找死!”紧握双拳,怒气汹汹,便要发作。
  那老者忙拦截在前。道:“正东,先问清楚了再打。”老者见徒弟没有受伤,放宽了心。只是不知这个少年为何如此恶作剧,居然在自己师徒二人疾驰之际,这么横出来拦截一下。若非自己身负上乘武学,刚才定然从马背上翻落下来,这把老骨头只怕已散得七零八落。弟子王正东虽未受伤,但也堵满了一口恶气。料想正东这孩子性格冲动,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如果那是个乡野少年,只怕给一正东狂怒之下,一顿拳脚打死了。他虽然恶作剧,吓得自己不轻,但也罪不致死,只要教训教训,出了这口气,也就饶了他去。
  那老者双眼盯着黄宜。道:“你是什么人?不知天高地厚,为什么来路中间阻拦。若非老夫急提马缰,你早被马踏死了。”
  黄宜心中只想夺下一马,好去追赶刘紫绮。倘若那老者不阻拦他的弟子,便趁机将王正东打倒,夺马而逃便了。没想到那老者竟会阻拦他的弟子。又听那老者虽心头愤怒,措辞仍极为讲究,显然涵养功夫不错,若非是哪一门的掌门,便是什么帮主会主。又见他两边太阳穴凸出,便知是外家高手。心想:“不知此人是哪一条道上的前辈,我只客客气气夺走他徒弟的马便是。待救出刘姑娘的父亲,打听到他师徒二人的来历时,再登门造访,给他们赔个不是。”抱拳道:“多谢前辈马下留情。在下的一位好朋友有急事,在下须当火速赶去支援。适才听得二位的所骑之马奔行如风,当我助我一臂之力,因此不揣冒昧,要向前辈借骑一程。适才有点鲁莽,得罪之处,尚请见谅。待我助我好朋友回来,定当叩谢大恩。”说完,向那老者深深一躬。
  那老者和青年见黄宜竟会横在路中间拦截自己,此举实是无礼之极。两人心中都认定这青年若非乡野顽童,十有八九便是个拦路打劫的贼盗。可没想到他这么做,为的竟是急朋友之难,借马一用,如此前倨后恭,两人同时大感意外。可是如此‘借’法,和打劫也已没多在区别。
  那青年怒道:“你要借马!你害老子摔了一大跟头,你原来是为借马,你还想借马?”
  那老者向黄宜打量了一阵,瞧出也是个练家子。俨然道:“江湖中急人所难,原是我辈义所当为之举。你向我们借马,原可借给你。但借马须得有个借马的规矩。你这不是借马,而是拦路抢劫。”
  黄宜道:“前辈教训得不错,在下因一念之差,以致得罪,此刻正后悔不已。还望二位宽宏大量,高德成全。”
  那老者见黄宜满脸诚挚。寻思:“这青年既肯认错悔改,已算给了老夫面子。常言道‘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跟他斤斤计较。”心中一宽。道:“你阻拦之过且不与你计较,但不巧得很。我师徒二人也是应朋友所求,要赶去一个地方助我好朋友一臂之力。这两匹马只够我们师徒用,你还是另想主意。”
  黄宜道:“前辈有急事,晚辈本不该强人所难。但在下的朋友已经在赶去赴难的途中,晚辈若有耽搁,我的朋友因此而涉险,或有性命之危,晚辈可要抱憾终生。事出无奈,因此斗胆请前辈匀出一匹马来,搭我一程,到前面大市镇上,晚辈自去马市购买良驹。”
  他心中想:“刘姑娘已经去了很久了,她救父心切,要是不等我赶去,便与青衣十八楼的动手,若失手被擒,还是力战而死,均非自己所愿。”说到抱憾终生,也并无夸大之处。
  那老者哼的一声。道:“你的朋友是朋友,你尚且如此顾念朋友义气。难道老夫的朋友就不算朋友,老夫的朋友若遇难,难道老夫就不会抱憾终生?你为了朋友义气,颇能舍生忘死,不失为侠义道中的同侪。看在你肯为朋友义气两肋插刀的这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若再胡缠,可休怪老夫不讲仁义。”
  那老者道:“正东,我们走!”两人骑上马,便要离去。黄宜求马不得,对方又有急事,已不便再阻拦。
  忽听得那青年王正东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东西?敢拦老子的道。”
  老者神色不悦。俨然道:“正东,你少说两句吧。祸从口出,纵然人家得罪于你,你嘴上也该多积德。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王正东道:“是,师傅,弟子知错了。要不是师傅阻拦,我真要教训教训那小子。”王正东忽然转过头来,朝黄宜狠狠地瞪了一眼。
  黄宜自知自己理亏,倒也不跟他计较,浑如不闻。心中只是在想一件事:“我如果将他们打伤,夺走他们的马,便可提早赶上刘姑娘。可是那老者如此客气大度,我再蛮抢他的马,始终是过意不去。”夺马不成,便不能快速赶去与刘紫绮汇合,心中甚觉焦急。黄宜叹了口气。很为不能赶去与刘紫绮一起搭救她父亲而感到亏负。但要他为了赶路而打伤一位武林中的前辈,却也狠不下这个心。因为狠不下心,所以这终南捷径是走不成的,只好正正当当地赶路。
  黄宜正急行之间,突听得前方马蹄声响,一人一马急驰而来。道路只有一条,若不让开,非撞上不可。黄宜见那马来得迅捷,距离十来丈远近,已看清马上乘客正是刚刚过去的那个青年人,那老者叫他正东的人。黄宜见他来得孟浪,催马急行,并没停马之意,斜侧里闪开。
  那青年人骑马从黄宜身旁掠过,忽然挥落马鞭,向黄宜的头顶上击落。
  黄宜不明所以,侧身避开。马鞭击到身旁大树上,只听呼伦一声,震得大树抖了起来。这一鞭中所含劲力之强,当真非同小可。但也可看出对方实是抱有很深的敌意。那青年忽又调转马头,那马嘘溜溜转过身来。青年人斜眼冷觑着黄宜。
  黄宜道:“我借不成马,令你摔了一跤,我已赔过罪,你师傅也已将此事说开了,你这是何意?”
  王正东道:“师傅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我王正东在你手底下吃了大亏,若不讨回来,我王正东这张脸往哪里摆?”
  黄宜道:“哦~~~!阁下叫王正东,是来报仇来着?”
  王正东道:“正是!在河北通州,哪个不晓得我王正东的大名,又有哪个见到我王正东骑马奔腾时,敢来拦上一拦,阻上一阻?”
  黄宜啧啧称赞道:“原来王英雄在河北通州如此逞雄?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河北通州。”
  王正东怒道:“这里不是河北通州,那有怎样?我便逞不起英雄了吗?”
  黄宜道:“橘生于南则在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王英雄难道没听过这句话?”
  王正东道:“听过便怎样?不听过又当如何?”
  黄宜道:“你在河北通州如何逞英雄,我可没见到,或许是真的吧。但你离开河北通州后,还能不能逞雄。嘿嘿,那可说不准咯。”
  王正东目眦欲裂,简直要气炸胸膛。大喝道:“我若打不死你,便不姓王!”
  话音刚落,挥马鞭向黄宜上盘扫落,鞭哨呼伦作响,劲道颇为不弱。
  黄宜侧身避开,王正东鞭子虽然厉害,但树林中到处是大树,掩体极多,躲避甚是容易。黄宜兜了两个圈子。道:“你来寻仇,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师的主意?”
  王正东道:“哼!我师傅年老胆怯,最怕惹祸上身。我是我,他是他。我王正东乃通州之王,一手遮天,一家独大。自然是我的主意,若还要师傅允可,哼哼!那不是叫天下人笑歪了嘴巴。”
  黄宜正色道:“我叫黄宜,是黄家第七十三代子孙。从此刻开始,你叫黄正东,正好是我黄家的第七十四代重孙。”
  王正东怒道:“放屁!放屁!老子姓王!”
  黄宜道:“你刚才说过你若打不死我,便要改姓。我并没死,你已改姓黄啦,如何还能姓王,那不是背叛祖宗吗?岂有此理,你背叛宗族,另改别姓,大逆不道尚在其次,还说话不算,四处放屁,污染空气。”
  王正东满脸怒容,忽然跃下马来,挥舞鞭子追着黄宜打。
  黄宜借着树枝的遮掩,轻轻巧巧地便避了开去。王正东一鞭打得急了,鞭子缠到树干上,扯不下来。他越急着扯下来,鞭子越缠得紧。他本来天生神力,这么使劲一扯,把一棵尺许粗细的大树拉得摇晃起来。
  黄宜绕到王正东的身后,向王正东的臀部踢了一脚。王正东丢开鞭子,回身出拳相击。
  黄宜侧头避过,见王正东左肋露出破绽。使一招暗度陈仓,斜刺里打出。但凡肥胖的人转动便不灵活。王正东手臂短,赘肉多,一拳打出,难以迅速回拳还击。黄宜这一拳便没能避开。黄宜料想一拳能将他打退两步,便拳头粘到对方身上,竟如打在面团上,只打得王正东全身肥肉晃动,拳头给他身上的肥肉弹了回来。幸好他无意伤害对方,出手不重,所受的反弹之力便轻得多。
  黄宜脸上微显诧异,王正东大是得意。突使一招双藤抱月,两臂自外向内的急收,两只拳头分打黄宜两边太阳穴。
  黄宜顿感拳风扑风,料知对方功夫不高,但招数狠毒,一出手便是致命之招。若被他击中太阳穴,哪里还有命在。却也收起了小觑之心,矮身相避,一个云环步,从王正东腋下绕过,正好到了王正东的侧面。脚下使开绊马步,双手运劲急推,王正东身子略微一斜,脚下正要换步,却绊到黄宜的脚,一个肥大的身子倾倒下去。砰的一声,跟着又是咔擦数声。原来王正东倒下之处,正有一棵小树,被他两百多斤的身子一压,那小树竟给压断了。
  黄宜心想:“原来他只是力大,功夫却差劲得很。连我黄宜的也打不过,如何能称雄一方?”
  正要嘲讽他一番,忽听得树林一个声音喊道:“正东,事情已经说开了,你可不能再去为难那青年。”一人骑马赶来。
  黄宜料到来人是那老者。心道:“那老者的武功肯定经这徒儿高得多,若给缠上,必有一番狠斗。”道:“乖侄儿,良马暂借一用,老子失陪了!”跳上王正东的马,双腿一夹,那马会意,放开四蹄急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