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和青遥一点都不像。
  闻人奚：“……”
  万万没想到，谢明善居然会给出这样的猜测，一时间居然有点无语。
  “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程小姐结婚了？”约尔是真的疑惑，“你希望程小姐结婚生子吗？”
  程青遥是谢明善未婚妻，经过闻人奚和蔓萝提醒，约尔也知道这两人感情非常好，为什么他会如此平静地问出闻人奚是不是程青遥的孙女，而不是惊讶或者难过地表示程青遥居然结婚了？
  “啊。”提到这件事，谢明善难得有些窘迫，带着一种少年的羞涩，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最终他还是给了约尔答案。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从小就认识，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她将来会嫁给我，我们会成亲，我当然不想她嫁给别人，希望自己可以回去娶她。”
  提到程青遥，谢明善的目光温柔了下来。
  即使过去几十年，他依旧记得她的模样，完全没有在记忆中褪色。
  “……我当然是希望她可以等我，不想她嫁给别人的。”
  “但是，让她一个人等我几十年，孤孤单单的，我自然……宁愿她嫁人生子，有人与她相敬如宾，陪她到白首，晚年子孙环绕，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这是谢明善能给程青遥的所有祝福。
  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这谁希望？可比起对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等了一辈子，等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他倒是宁愿三年之期到了以后就另嫁他人了。
  所以他不希望闻人奚是程青遥的孙女，又希望她是。
  这并不矛盾。
  约尔觉得谢明善的这番话听上去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相似的话。
  回想了一下，他突然反应过来，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了。
  是程青遥啊。
  与谢明善有三年之约的程青遥，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从未见过比你们更加般配的情侣。”约尔闷声说，随后扭过了身体背对着众人，“如果没有战争，你们会成为一对非常幸福的夫妻，生下可爱的孩子，快快乐乐到老的。”
  “我不是程青遥的孙女，也跟她没有关系，她并没有嫁人，这暖玉镯是她支付给我的报酬，委托我寻找到你，想要知道你是否安好，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告诉你她这一生很好，不必担忧，怕你回去看她的时候找不到她，一直没有搬走。”
  闻人奚看着火堆，回答了谢明善想要询问的问题。
  听了闻人奚这些话，谢明善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不过那种明亮的期待却又在下一刻变成了痛心。
  他已经知道此时过去了多少年了。
  距离他参军，足足过去了八十二年。
  足足有八十二年。
  只差十几年，就有一个百年了。
  这八十二年，程青遥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生病了怎么办？没有人护着，被欺负了怎么办？年纪大了以后，生活上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你不用担心，她虽然没有孩子，不过村子里的村民都挺好的，对她很照顾。”知道谢明善在想什么，闻人奚想到那个村子里的人，又想到程青遥对村子的亲近，解释了一句。
  谢明善摇了摇头，并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到——不一样的。
  他当初参军，心中一直放不下程青遥，死在战场上后就想要回去找她，但是后来他却在这里留了几十年。
  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留了下来，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更多的事情闻人奚就没有说下去了，反正等到程青遥和谢明善见面，他们多的是话要说。
  约尔知道闻人奚之后还想要去另一个地方，但是此时他只想要尽快回到乌市去。
  他想要尽快带着谢明善去见程青遥。
  磨磨蹭蹭，在谢明善回到暖玉镯之后，约尔还是和闻人奚提了这件事。
  “……闻人小姐，之后我会再次送你去那个地方的，所以能不能，能不能先回乌市去？”
  恨不能下一刻就让谢明善见到程青遥。
  这一对未婚夫妻，真的分开太久了。
  闻人奚正和邵敏分享着包里的干粮，闻言看了约尔一眼，看得对方忍不住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可以，那就先回乌市吧。”
  约尔期待谢明善快些见到程青遥，谢明善自己肯定也恨不能下一刻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姑娘，反正她去挖矿不着急，那就先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坐上了画风浮夸的飞机，飞回了乌市。
  到乌市后飞机停在了约尔家中，然后由约尔开着车前往程青遥所在的村子。
  到了乌市以后，谢明善和那十来个战士就没有在暖玉镯之中温养了，明显知道谢明善要去干嘛，所以准备跟在后面支援。
  然后他们就被如今的乌市给迷花了眼，根本就看不过来。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华国吗？真好啊。”
  十来个鬼挤在车上，嘻嘻哈哈地笑着，只有谢明善紧张得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窗外发呆。
  车子一路行驶，但谢明善根本就不认识道路。
  变化太大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的家乡了，就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边境那边荒芜得很，也看不到高楼大厦，他当然不清楚如今的华国是什么模样。
  约尔认识路，车子跑得飞快。
  村子里的人显然还记得约尔和闻人奚，也认识这辆车，在约尔经过的时候还和他打招呼。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座破旧的砖瓦房前。
  白天的程青遥并没有离开，只是靠在窗前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一个不会归来的人，然后她就看到了闻人奚。
  ……以及从车上飘下来的谢明善。
  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谢明善。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局促。
  程青遥今天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之前见闻人奚时穿的那套衣服，而是要更加精致一点。
  应该说，在闻人奚接了寻找谢明善的委托离开后，程青遥就改变了自己的装扮，头发依旧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的衣服却要漂亮很多，明显是经过了精心收拾的。
  她不知道闻人奚能不能找到谢明善，能不能将他回来，却总抱着一丝期待，不确定闻人奚什么时候过来，而她想要以最好的模样见谢明善。
  谢明善局促极了，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仿佛哑巴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闻人奚挥手，四处飘着的柳絮便飞到了谢明善头顶，轻飘飘的一团，白白的，仿佛谢明善也是一头白发一般。
  约尔听到闻人奚的笑声。
  “你看，你们这也算是共白首了吧？”
  很多年后，小蝙蝠想，自己大约就是在这一刻动心的。
  第307章 真千金不想回家24
  动心不动心什么的, 现在自觉自己还小，完全没有那根筋的约尔也不清楚, 他只把这种砰然心动当做了是看到程青遥和谢明善终于见面的感动与喜悦。
  他觉得, 这绝对是他见过最浪漫的事情。
  没有之一。
  所以，他之前加钱委托闻人奚快一点去找谢明善，真的是非常聪明理智的选择不是吗？只是花一点钱而已, 就能够让等了八十多年的程青遥见到谢明善, 真的非常值得。
  程青遥就坐在窗边，和谢明善遥遥相视。
  他们一个十七岁, 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一个八十七岁, 已经满头白发了，中间隔了七十年的时间，可在这一刻看上去却非常般配。
  谢明善没动, 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但是他身后跟过来的其他战士却忍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着急得很。
  明明战友路上也着急的很, 一直很紧张, 显然非常期待这次见面，怎么真的见到了人，反而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有一个战士上前两步，伸手在谢明善身后推了一把, 把他往前推了推。
  谢明善回头, 就看到他那些战友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挤眉弄眼的, 像极了出馊主意的损友。
  “谢明善, 你行不行啊, 怎么还要我一个姑娘去接你不成？”
  看到这一幕，程青遥眉头一蹙，张口就抱怨道。
  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姑娘对自己两情相悦的意中人在撒娇。
  和在闻人奚他们面前温和慈祥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过闻人奚觉得，大概也没几个人见到程青遥这一面才对。
  旁人面前，程青遥应该是那个端庄有礼，温和优雅的女子，看她现在的模样就知道，大约一辈子也没有受过多少委屈，在这村子里过得不错。
  但那是在旁人面前。
  不管在闻人奚面前提起谢明善的时候，她是多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真的面对了谢明善，那都是不一样的。
  约尔似乎被惊了一下。
  谢明善却完全不意外。
  程青遥本来就是一个娇小姐啊。
  从小到大都娇得很。
  不过这话出来，谢明善也没有继续在原地当木头人，迈步朝破旧的屋子走。
  这一步一步，仿佛穿过了八十二年的时光，又回到了他们十五岁之前。
  闻人奚和邵敏没有靠近，约尔这个傻的倒是想要跟上去看看，不过被闻人奚给拦了下来。
  人家未婚夫妻八十多年没有见面，好不容易重逢，你一个外人跟过去干嘛？
  一个一个都耳聪目明的，只要谢明善和程青遥不刻意压低声音，他们还是能够听到的。
  谢明善走进屋子，站到了程青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