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仓库。
  钱佳佳拍了拍杨军的肩膀道，
  “哥们，够意思啊。”
  眼前上千斤的猪肉，钱佳佳瞧在眼里，乐得合不拢嘴。
  别看这只是一点点成绩，却是考核干部工作能力的标准。
  甭管他瞎猫死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谁能弄来猪肉，那就说明这人确实有一定的工作能力，这也是升职加薪的标准。
  就这上千斤的猪肉，省着点吃，够他们吃上一个星期的了。
  “别瞎说，我可是你姐夫。”杨军翻了翻白眼道。
  最近，钱佳佳可是飘了。
  和他开玩笑的尺度越来越大了，看着她热情似火，杨军吓得都不敢私下跟她见面。
  “不差辈就行，叫什么都一样。”钱佳佳毫不在乎的道。
  钱佳佳性格有些像男孩子，大大咧咧的，和谁都是这个性子，正是由于她的豪爽、坦诚、率真才赢得大院子弟对她亲近。
  在她们那帮大院子弟中，她的人缘除了伊秋水之外算是最好的了。
  伊秋水给人的印象是娇弱、知性、包容，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而钱佳佳和她的性格确实恰恰相反，她性格独立、刚强、且讲义气，所以，那帮大院子弟都愿意跟她玩。
  当然，男生中人缘好的，在女生那里必定很差，用她们的话来说，钱佳佳就是女人中的奇葩，也是背叛者。
  “你们两个来过秤。”钱佳佳招呼跟她一起来的两名战士道。
  那两名战士一人咯吱窝中夹个皮包，另一个拿着一杆大秤，她们听见钱佳佳的叫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杨军见状，顿时了然。
  这两人在文工团中一定是有点小权利的干事，专门负责此次的采买任务。
  这帮文工团的人，个个都有公主王子病，平时眼高于顶，自认为自己的这双手或者这张嘴是用来吃文艺饭的，对这种粗活、累活，脏活不屑一顾。
  他们总觉得动手干这个是掉面子的事。
  “啥意思？难不成让我一个女的动手，你们两个大男人好意思吗？”钱佳佳双眸一瞪，没好气地问道。
  那两名同志齐齐把目光看向了杨军。
  杨军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能进文工团的，身后都有些背景，他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眼前这四个人中，钱佳佳是个女的，而他们两个人又自持身份，能干这活的就剩下杨军一人了。
  平时，他们去市场采买，都是别人动手，他们在边上看着，买完之后，要么让别人替他搬上车，要么直接给送文工团去。
  总以为自己是买方，兜子里有钱，是大爷，你们都得巴结着点。
  可杨军不惯他们这个毛病，老子是那种卖土豆萝卜白菜的小商贩吗？
  老子是卖肉的杨屠户，别人想买还买不到呢，你们倒拿上了。
  “呵，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一个小小的十级办事员就敢指使一个拿11级工资的人？谁给你们的勇气？”
  钱佳佳气急而笑，这两个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着让杨军去动手。
  人家帮忙弄来猪肉就不错了，还想着把人当免费的劳动力使用。
  那两名战士闻言一澟，相互对视一眼。
  如果钱佳佳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眼前这人确实来头不小。
  现在实行的是六零年30级行政工资标准，他们现在是十级办事员，享受28级行政待遇，而钱佳佳说眼前这人拿11级工资，比他们整整高了17级，他们在心里算了一下，眼前这人可能是个厅级干部，最少也是副厅级别的。
  要知道，每升一级都极其不易，有的人穷极一辈子都升不了一级，况且人家比自己大了整整17级。
  彼此都差不多的年龄，人家咋这么优秀呢？
  杨军看着眼前这两名十级办事员，心里直好笑。
  一个拿二十七块五工资的哪来那么的大勇气敢指使他这个拿一百九十五块五的干活。
  要是搁以前，这俩货也就跟秦淮茹一个档次，别看秦淮茹是个扫院子的，人家可是享受八级办事员的，每个月三十三块五呢。
  两个小伙子自尊心好像受到了沉重打击，红着脸过来了。
  他们怕弄脏了军装，就是就脱下上衣，叠整齐的放在一边。
  两人干活跟娘们似的，两只手勾着猪肉似沾不沾的，两条腿跨的非常宽。
  其中还有一个人干活的时候还翘着兰花指。
  杨军和钱佳佳对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努力的忍着，但是两人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这十扇猪肉整整过了半个小时的秤，过完秤后，他们又花了半个小时才抬上车。
  杨军反正不急，乐得清闲，你们愿意磨蹭，那奉陪到底。
  猪肉装上车后，那俩货皱着眉头，把粘过猪肉的手不停地在墙上蹭来蹭去。
  杨军把地上的油毡布叠好放在一边，点上一支烟蹲在仓库门口。
  钱佳佳拿着账本走了过来，她一边算一边说道，
  “猪肉一共是一千四百八十七斤，我们不给肉票，你看看我们以多少钱一斤算才好？”
  钱佳佳蹲在他身边，怀里抱着账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此刻的钱佳佳，第一次觉得男人抽烟的样子是这么的迷人。
  以前，她是非常讨厌抽烟的男人，只要有她在场，决不允许任何人抽烟，即使他老爸在家也得给她三分薄面，每次都是躲到书房去抽烟。
  闻着淡淡的烟草味，她第一次觉得没那么呛鼻子。
  杨军歪头看着钱佳佳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
  “凭咱俩的关系，送你都没问题。”
  “那不行，我这是替单位买的，不能让你倒贴钱。”钱佳佳立马不乐意了。
  不过，杨军这话听上去挺暖人心的，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有这么高的地位，竟大方到送她上千斤猪肉。
  问猪肉多少钱一斤，不是为难他嘛？
  他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老爷们，不经常逛菜市场，哪里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更何况市场上是凭票购肉的，没票人家就不卖。
  要想买没票的肉就只能去黑市了，而他又很长时间没去黑市了，自然不知道现在的猪肉行情。
  前几天，他卖给轧钢厂的那两头野猪，是按照七毛八一斤算的，人家还给肉票，虽然后来知道上了老唐的当了，但是我猜到现在市场的猪肉价格肯定突破九毛一斤了。
  “你看着给吧。”杨军道。
  钱佳佳一脸为难的样子，她把那两名经常采买的战士叫了过来，他们三个在一起商量了一会，然后其中一名年长的战士走了过来。
  “杨……杨同志是吧？”
  那名战士红着脸道：“是这样的，现在市场上的价格是九毛二一斤，我们不给票，在原价上上调三成如何？”
  “一块五一斤。”
  杨军翻了翻白眼，直接报出了一口价。
  他看这俩货很不爽，娘们唧唧的，一点都不爽快。
  同时也知道他们这帮人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的物资这么紧张，可以说，票比钱还值钱，没有票你啥都买不到，即使你有钱去黑市上买，就黑市那点物资，还不得翻个二三倍？
  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想着只用钱购买，不用肉票，省下来的肉票还能有大用。
  “杨同志，一块五太贵了，已经超出预算了，你看能不能再少点？我们出一块三如何？”那名战士笑道。
  “一块五爱要不要，不要就把肉给我卸下来。”杨军咬定了一口价。
  要是在前两天，他还真能接受一块三一斤，但自从他看了后勤账簿的时候，他才发现，最近物资上涨的价格非常离谱，别说是一块五一斤了，就是一块八也有人抢着要。
  再说了，他纯属看这俩货不爽，就像恶心他们一下。
  不要可以啊，你们要是不嫌累，把肉给我卸下。
  两名战士对视苦笑一下，随后，把目光看向了钱佳佳。
  毕竟钱佳佳是中间人，客户是她联系的，希望她能求求情，说点好话，便宜点卖给他们。
  钱佳佳见状，眼珠子一转，一脸严肃道，
  “一块五确实有点贵，我们不要了，卸货。”
  “别介……这不是耍我们吗？”其中一名战士连忙阻止道。
  俩人累死累活的忙活一个多小时才把猪肉弄上车，现在又要卸下来，想起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说什么打死他都不卸。
  “一块五就一块五，这次我就做次主，就这个价了。”
  另外一名年长的战士咬了咬牙道。
  “一共是二千二百三十块五，零头给你抹了。”杨军没等他说完，就立马报出价格。
  就在刚刚，他已经心算把价格算了出来。
  “好，好，二千二百块是吧？”
  两名战士一听杨军把零头给他抹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杨军翻了翻白眼：“五毛抹去。”
  “啊？”
  想屁吃呢，三十块五都够你一个月的工资了，你看我长得像大冤种吗？
  要是给你抹这么多，还不如一块四一斤算球。
  俩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杨军，嘴角撇了撇。
  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肯定骂杨军是个小气鬼，这么大的领导竟然只让了五毛钱。
  最终，两人还是乖乖地把钱付了。
  杨军接过钱，点都不点，直接往兜里一装。
  “我在院子里办了两桌，你真的不过去？”
  临上车之前，杨军再次问了一遍钱佳佳。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请不下来假。”
  钱佳佳似乎急着赶回去，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我也跟你说过了，不用出礼金。”
  “滚……”
  看着远去的钱佳佳，杨军摇头苦笑。
  这年头说实话咋没人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