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一剑一霜寒
作者:牧归沂      更新:2020-08-02 03:16      字数:4156
  【再等等哇,谢谢qwq】
  顾子轩讶异问道:“此话怎讲?”
  “往年答卷是由大学士批阅,最后才将最优等呈给陛下过目。今次陛下自个儿出题,又怎会一眼答卷都不看?这等能直达天听的机会,只要顾兄所答能脱颖而出,何须拐弯抹角寻门路?”
  道理说起来是这样,但顾子轩还是摇头苦笑:“殿试中学识渊博者何其多,我只怕会被淹没。”
  王正文与赵旭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顾兄!你怎的还没听出门道?”
  赵旭似乎憋不住了,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陛下与内阁那些老家伙不同。老家伙们各有各的喜好,每回批阅答卷,都要吵得不可开交。陛下阅卷,可不需要同谁吵架,顾兄投圣心所好不就行了?”
  顾子轩闻言,表面上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但心里原本破灭的泡沫又重新冒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投其所好。
  问题是,他都没见过皇帝,连皇帝高矮胖瘦都不知,说白了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百姓偷偷议论皇家传闻时常有,但谁都不敢也没能耐揣测皇帝喜好。
  几句话的功夫,顾子轩便意识到自己结交世家子弟非常正确。
  世家子弟在汴州长大,从出生开始,所接触的便是与寻常百姓不同的成长环境,家中男子各个都在官府里,长辈中不乏朝臣,听多了朝中事,对皇帝的了解哪是百姓能比的。
  于是顾子轩故作恍然,忙道:“敢问二位有何高见,能否与顾某透露一二?”
  王正文哈哈笑了声,说道:“别人问我,我自然不会说。但顾兄不是别人,你且附耳过来……”
  顾子轩依言凑近了些,王正文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一旁的赵旭只能听到断续的只言片语,但没有发问。
  须臾过后,王正文说完,顾子轩将信将疑地问道:“陛下当真心悦这种文风?”
  “我能骗你不成?”
  王正文眉头一横,说道:“陛下选拔人才向来不拘一格,况且你若能得圣心赏识,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赵旭也适时说道:“顾兄,我与正文钦佩你的学识,这才起了惜才之意,不想让你错失良机。倘若你不信我们,也无所谓,我们只是提供应答技巧,到时如何作答全凭你自己决定。”
  “二位仁兄如此照拂,顾某怎会不信?”顾子轩忙道,举起酒盏,“感谢二位为顾某解忧,顾某敬二位一杯!”
  赵旭所言,恰好是顾子轩心中所想。
  他虽然急于打听消息,但总归还是留着心眼,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王正文说的那些,是给了他一些启发,不过最终殿试时如何作答,还是他自个儿说了算。
  王赵二人如此热情,顾子轩也不觉得意外。他能进殿试而这两人未进,便足证明他的优秀。他们与他做朋友,多少都有些经营人脉的意味,告诉他这些,无非就是顺水人情,也不至于会害他。
  毕竟他与汴州这些人毫无利害关系,害他这种无名之辈,图什么?
  顾子轩心中有了计较,便暂时放下之前的烦闷,与王赵二人推杯交盏,继续巩固交情。
  直到喝空了几壶酒,顾子轩已觉得头有些发蒙,才算尽兴。
  那二人将他扶上顾府马车,挥手道别:“顾兄,来日再会时等你的好消息!”
  “哈哈哈,多谢吉言!”
  顾子轩微摆下手,马车动了,他本就晕晕乎乎,一下没坐稳,栽倒在车厢里。
  “呸!连车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子轩借着酒意咒骂一句,而后就势歪倚着,想想几日后的殿试,痴笑起来。
  ……
  酒楼门前,王赵二人在原地没动弹,看着顾府马车行远。
  “这厮还真能喝……”赵旭揉着脑袋咕哝。
  王正文看他一眼,问道:“你可还行?”
  “行不行的,不都得行?”赵旭此时颓丧着脸,与之前饮酒时的愉悦大相径庭。
  “哎……”王正文也面容发沉,瞟了眼酒楼后巷,“走罢,做都做了,早结早了。”
  赵旭耷拉着眼皮,点点头,随后两人便转头钻进后巷。
  巷子背街,黑漆漆的。从灯火通明的街道走进去,一时间难以适应,王赵二人本就忐忑,此刻更是紧张。
  “是约在这儿么?你莫记错了……”赵旭小心翼翼地挪着步,抖着嗓音问道。
  王正文稍显镇定,说道:“关乎性命的事,怎会记错?”
  越深入巷中,眼前越是漆黑,夜色浓得犹如实心,赵旭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快抽筋了。
  正在这时,忽地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事情办妥了?”
  赵旭“哇呀”怪叫一声,差点被自己绊着,这回小腿是真抽筋了。
  王正文也被吓得起了身白毛汗,顾不上斥责他,连忙朝着那道声音说:“我们按您的要求说了,一个字都没落下!”
  那道声音沉默一瞬,又响起来:“既已办妥,答应你们的事不会食言。”
  王正文察觉对方要走,急忙说道:“大……高人!事情我们已经办了,可您也该给个准话不是?”
  他本想叫声“大哥”,但这称呼实在太草莽气。
  “不急。”那道声音听不出喜怒,语气平淡,“待有了结果,你们要的自会送到你们手上。”
  声音落下,一阵风微拂而过。
  “人,人走了?”赵旭抖着音儿问。
  王正文没有说话,那道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赵旭长吁一口气,遂又懊恼道:“这人神出鬼没的,手里还握着咱俩的把柄,就撂下一句话,谁能心里踏实?”
  “你我为鱼肉,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王正文低斥一句,在夜色中抹掉额头的冷汗。方才壮着胆向对方要句承诺,已是耗费他全部的勇气了。
  郭印菡见郭夫人神情有些恹恹,也就不敢再多问什么。
  等出了郭夫人的院子,郭印菡回想自己母亲今日的反常,便问丫鬟道:“去问问你那个小姐妹,夫人今儿到底遇着什么事儿了。”
  “是。”
  丫鬟应了声,将郭印菡送回自己的院子,便去寻郭夫人身边的丫鬟。
  过了几刻,等丫鬟回到郭印菡跟前时,发生在后宅里的事,便如数传进郭印菡的耳中。
  郭印菡听罢,皱起眉头,再次确认问道:“夫人真当是看了顾锦宁给的东西,才放过了那个贱婢?”
  “千真万确,这事儿当时丫鬟们都瞧见了。”
  郭印菡冷哼一声,不无讥讽地说道:“破落户的手,倒是伸的长得很,连我们侯府的后宅也能管一管了。”
  丫鬟迟疑说道:“听她们说的意思,似乎夫人今儿对顾家小姐态度不差,小姐,您看……”
  “谁知道母亲发了什么疯。”
  郭印菡烦躁地挥了下帕子,说道:“那时施粥的事儿,母亲就算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可还记着呢。”
  “那,顾氏那边,就还是原样对待?”丫鬟谨慎问道。
  “该怎样便怎样。”
  郭印菡不满地看了丫鬟一眼,说道:“把她抬进府里来,难不成还真是让她做舒服主子的?”
  “是奴婢愚钝。”丫鬟瑟缩了下身子,心道这小姐是越来越像夫人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那边厢,顾三夫人还不知道自己没马车坐了,正伴着顾以灵说安慰话。
  “你在这里且好生呆着,我看那郭家大少爷也是靠不住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莫惹主母生气。”
  顾以灵本就身上隐隐作痛,听见这话,满肚子的委屈爆发出来。
  “母亲,您方才是没瞧见,郭夫人是怎么训诫的。”
  顾以灵说着,撩开自己的衣裳,让三夫人看。
  “她们可是拿着藤条抽的!这皮肉您看着没伤,可都疼得很呐!”
  三夫人看向顾以灵撩开的衣角,露出的皮肤只有些浅淡红印,确实看不出伤来。
  但看着顾以灵梨花带雨的模样,又不是作假,三夫人便心中一痛,咬牙忍住心疼,劝道:“你都进了这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大户人家里的妾室不都是这样?主母训诫那是常有的,忍忍也就过了。”
  “我是想着忍……”
  顾以灵愈发伤心,抽噎说道:“郭印菡也不是个好的,这些我都忍下了。可如今,夫人竟是连我这孩子都容不得,我还怎么在这府里活呢!”
  自从顾以灵来到镇国侯府,郭印菡便换着花样儿的折磨她。不是安排丫鬟刁难,就是在贵女面前拿她寻开心。
  初时顾以灵还抱着拿郭印菡当靠山的心思,表面上忍气吞声,好言好语地陪着笑。
  再后来,顾以灵也明白了,至少郭印菡对她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真正等着她的,就是在侯府里折磨她,拿她当猴耍。
  顾以灵实在没办法,只好向自己的母亲求助,这才有了三夫人时常探望的这一出。
  也就是镇国侯府还顾念国公府的名义,不想把事情做绝,不然汴州哪个府里,还能允许妾室母家来看自己女儿的。
  “吃咱们的,用咱们的,还要让小姐去替她们出头。临了了,又说这些劳什子让人堵心的话,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春桃不忿说着,抚起顾锦宁便上了马车,竟真的将三夫人撂下了。
  “他们就是这样的脾性,你再如何气恼,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想这些给自己添不痛快。”
  顾锦宁淡然劝道,想了想,又皱起眉头,“这事儿还有的闹呢。争理是争不通的,还是眼不见为净罢。”
  镇国侯府容不下庶生长子,顾三夫人又一门心思想让顾以灵母凭子贵,却不敢明面上与郭夫人叫板,只能背着人用些手段。
  就算三夫人再说什么避子汤无用,可郭夫人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有手脚。
  一个掌着侯府后宅的大权,另一个没什么资本,只能暗地耍小心思。
  这两个人碰到一起,谁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春桃问道:“小姐,您今儿若是没有带那香囊,郭夫人应当不会放咱们进去罢。那香囊究竟有何特别?”
  她是管着娴锦轩小库的,库房里的东西她也差不多门儿清。
  这个香囊她似乎有些印象,只不过因为是先夫人的遗物,都收拢安放着,平常也没拿出来瞧过。
  谁能想到,就这一个不显眼的小玩意儿,竟然能让郭夫人改变主意,不得不说她家小姐简直聪明极了。
  顾锦宁下意识摸了摸袖中那微鼓的锦袋,略带叹息地说道:“这只是我母亲的旧物。今儿纯属碰运气,而且只会有这么一次。”
  自从母亲去世后,顾锦宁总会在无事时,看一看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也就是前段日子,顾锦宁看那些物件儿,才恰好发现,这香囊可能与郭夫人有关。
  慕容娴同顾锦宁很像,虽然是正经官宦世家出身,却不爱绣红。
  在顾锦宁儿时的记忆里,慕容娴除了在身体稍好时,亲手给顾国公缝缝衣裳,其他那些女子爱做的小物件,她是一样都没做过,也不喜欢那些玩意儿。
  但这个香囊却被慕容娴专门放在一个锦袋中,可见对于慕容娴而言,香囊有些特别。
  既然自己不喜欢,还要妥帖收起,那势必就是别人相赠。
  顾锦宁想到这层,也就有时会多看那香囊两眼。
  细看之下,便发现在香囊不起眼的角落,用单股绣线绣了个很小的“晴”字。
  大邺的姑娘们并不拘着只能给男子送香囊,有时也会姑娘自己做了香囊送给密友。
  顾锦宁几经斟酌后,便猜测香囊是郭夫人与她母亲还是闺中密友时相赠的。
  今日看郭夫人的反应,她的猜测应该也是真的。
  春桃恍然,又问道:“那如果郭夫人不让咱们进院子,今儿咱们怎么办?莫不是堂小姐就真的自求多福了。”
  “还能怎么办?我就只能在侯府大门前,再做一回施粥时做过的事呗。”
  顾锦宁轻笑一声,也觉得自己如果真那样做了,估计日后更难嫁的出去。
  只不过,她事先便有七成把握,只要能将香囊送到郭夫人的手里,她们便能进侯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