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大可以让刚才的医生去告诉她病情，让她自己做决定。”郑吴秦给出了他的意见，他看得出来莫欢很纠结。
  一旦小黑妈妈知道病情，将会遭受巨大的打击。这样不好的消息，在郑吴秦看来最好由别人通知。
  “是我带她来检查的，我来负责到底。”
  不想让郑吴秦知道她会怎么做的莫欢，拿着手机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她先打给自己的闺蜜吴微微，将小黑妈妈的情况跟微微做了下简单的说明，并恳求微微让小黑妈妈代替她当网店的试衣模特，还在电话里为小黑妈妈谈好了薪资报酬，以及每周的上班和休息时间。
  把自己兼职的工作让给小黑妈妈后，莫欢又打给了周立新，向他借了两万块，说等实习的工资一发下来就立马还。周立新在电话里很担心莫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莫欢也没有隐瞒，就把小黑妈妈的事情告诉了他，说这两万块先让小黑妈妈治疗用。
  周立新还不放心又问了一次莫欢，问她有没有事？溺水的事情，他非常担心，但莫欢今晚走得急，他一直没能有机会关心她。
  “那件事都过去十二年，我早就没有心理阴影了，不用担心我。”莫欢在电话里说着。
  刚好走过来找她的郑吴秦虽不知道莫欢在跟谁通话，却听清楚了这句话。
  心里不禁纳闷，十二年前，这个李莫欢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立新在电话里也担心小黑妈妈生病后的生活开销问题，打算再借一点钱帮她们度过难关。
  “不用了，两万块应该够治疗的费用，我已经在薇薇那里帮她找到了兼职的工作，足够生活的开销了。”一切都谈好后，莫欢挂了手机，转身看到郑吴秦后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来偷听的。小黑她们母子过来了。”郑吴秦说道，这才是他走过来的原因，“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莫欢露出轻松的一个微笑看着郑吴秦说：“虽然我也不相信命运的公平，但我相信公平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
  说完，莫欢就拿着诊断书走向了小黑母子，走出两步远后，莫欢又停下来回头对郑吴秦说：“你能不能像我一样笑笑？让小黑妈妈看到你这样的臭脸，还以为自己无可救药了呢。”
  郑吴秦这次没有跟上去。
  他第一次在莫欢身上发现了她与之前他说接触的那些医生的不同之处。
  在告知小黑妈妈结果前，她先替小黑妈妈想好了不能跳舞后如何解决生活问题的答案；她会用自己的人情帮小黑妈妈解决住院治疗的费用；她会收起自己的难过和担心，在小黑妈妈面前露出轻松的微笑，不让小黑妈妈太过担心……她的认真，不像那些人的危言耸听、夸大其词；她的执着，不像那些人的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她的周全，不像那些人的表面功夫、敷衍糊弄……她是真的有很认真对待“医生”这件事。
  远远站着的郑吴秦看到莫欢将诊断结果拿给了小黑的妈妈，并跟她说了很多。
  小黑妈妈当时就捂着嘴巴哭起来，莫欢将她的头揽到自己的肩膀上，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很快小黑妈妈就停止了哭泣，笑着和莫欢拥抱在一起。
  尽管不想承认，可当莫欢牵着小黑妈妈的手，两人一起并肩走回医院的时候，郑吴秦觉得自己打赌输给了李莫欢。
  这样的李莫欢算是个医生了吧，只是医术如何，他还不敢下定论。
  在两人刚迈上台阶准备走上来的时候，一直坚持着的莫欢被剧烈的眩晕袭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身体摔到地面前，她感觉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揽进怀里。
  郑吴秦抱起晕过去的李莫欢，快跑着将人送进急救室。
  这一刻，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心为李莫欢加快了跳动。
  经过输液退烧治疗的莫欢，在被梦魇折腾了一夜后，天亮时分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到一个背影站在晨光里，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实。
  嗓子肿痛的她，下意识地唤了个“水”字，那背影便转过身向她走来。
  直到装满水的杯子出现在她眼前，莫欢抬头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脸时，意识才彻底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从郑吴秦手里的水杯，一时间有点脑子转不过来。
  她记得自己昨晚陪小黑妈妈来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她告诉了小黑妈妈，再然后她是怎么晕倒的，又是怎么躺在病床上的却想不起来。
  但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此刻站在病房里的人都不能是这个真无情啊？
  他可是个连她溺水都能视而不见的人啊，怎么可能帮只是晕过去的她？
  一想到小黑妈妈的检查费都是郑吴秦掏的，她又不得不接受一定是郑吴秦帮了她的事实。
  “那个，谢谢你啊。”莫欢僵硬地拉扯出一个笑容，从郑吴秦的手里接过水杯。
  也许是她太紧张了，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郑吴秦。
  这个微小又快速的触碰并没有被莫欢留意，却在郑吴秦的心里引起了一阵涟漪。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
  当他把高烧昏迷中的莫欢放在病床上输液，准备离开时，莫欢拉住了他的手，痛苦地呢喃了一句：“救我……”
  就是这样一句藏在莫欢记忆深处的呼救，唤醒了郑吴秦内心的最不愿忆起的伤。
  时间仿佛倒回到了那一年，他发现初恋女友跟他的好兄弟劈腿，他没有追究依然想挽回初恋，可初恋还是和他决然地分手。之后的一个星期，他整日酗酒，整个人完全失控，直到出了车祸，躺在血泊中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才忽然清醒过来，想要活下去的他在意识模糊时对路人说了句“救我……”，却没有任何人向他施救。
  虽然不知道在莫欢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句呼救的心情和语气触动了郑吴秦心底的那根弦。
  他没有立马挣脱出自己的手，而是任由莫欢握着，直到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直到她因为陷入熟睡而无力地松开他。
  只是那样被莫欢抓着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当莫欢松开，他准备离开病房时，睡梦中的莫欢又唤了一句，“救我。”
  迟疑了半秒，他决定留下来。
  窗外夜色阑珊，月光如雾似烟，这个寂静的夜晚，往事在郑吴秦的脑中浮现。
  对于初恋，他没有恨，毕竟她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只是那个名字，那个女人在他内心留下的伤太深太痛，即便他现在变得再冷漠无情，也无法忘掉她。
  回过神来的郑吴秦将手插在口袋里说：“药费我会让陆秘书从你的实习工资里扣。”
  不知道是不是莫欢烧坏了脑子，她觉得郑吴秦今天说话的语气好像没那么硬邦邦，冷冰冰了。
  “哦。”莫欢答应了一声，总觉得两人此刻的相处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如果她没记错，在她晕过去之前，她们两个可是针尖对麦芒似的相处模式。一夜之间变得这么安静，冷静，真的让人很难适应的啊。
  眼观鼻，鼻观心的莫欢突然留意到一个细节——晕倒前她可是穿着郑吴秦的衬衫，但现在的她已经换了衣服。
  难道？莫欢充满敌意地用眼角余光斜睨着郑吴秦，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郑吴秦倒是从她的表情猜到她脑子里的想法，“衣服的钱也要从你的实习工资里扣。”
  莫欢有点不淡定了，掀开被子坐起来喝问道：“所以，衣服是你给我换的？！”
  “你倒是想的美。”郑吴秦挖苦的语气回答后，又告诉了她正确答案，“是小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