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脩，你到底是去干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几乎是用着有些急切的质问语气。
  他则言简意赅地道：“让我们能尽快离开这里。”
  望着他身上如今几乎增添了数倍的戾气，我真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每去了一处山头回来之后身上的气息就会变得很不一样，我并不是傻子，所以，多少也能猜中他究竟是在干些什么。
  于是，这一次，我便不再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半山腰上等着他回来，而是独自一人悄悄的摸索着跟了过去。
  山路崎岖、地势险峻，头顶那盘旋的云海不停呼啸着，生疼的刮在脸上，令人忐忑万分。
  而当我终于在战战兢兢中看见了山岩顶端的那番场景之时，我整个人便又再次倒抽了一口气。
  我看了脩正在跟一个庞大的凶兽在厮杀着。
  那个家伙身上散发着彻骨的戾气，身体呈粉红的肉色、形状肥圆，没有眼睛也没有脸，躯干就像是一个巨大肥硕的毛毛虫，却又长有四只翅膀、六条腿，嘴里发出犹如婴儿般的啼哭声。
  我虽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却也知晓它定然不会是什么祥瑞之兽。
  紧接着，我看到脩将那柄与他胳膊连为一体的黑刃朝着那凶兽的身体劈砍而去，伴随着一声“撕啦”的声响，锐利的锋芒便自上而下将那个庞然大物的身体顺势划开。
  然而，于那被一分为二的身体里，所喷涌而出的却并非是涓涓的血水，而是乌黑翻腾的戾气，如千军万马般朝着脩的身体里袭去，竟于瞬间就将他包裹其中。
  凶兽的尸骸轰然倒地，激起四周一片尘土飞扬，而脩却也脸色铁青的半跪在地上强行支撑着身形，捂着胸口，一双眼睛红得滴血，表情开始变得无比狰狞起来，周身的气息也跟着沸腾般的翻涌起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令我想起了夜轩被戾气吞噬得失去心神的模样，不知不觉便是勒紧了衣襟，倒抽一口气，脚下不自觉的踩中了一颗石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引得那一双赤红的眼眸蓦地盯向我。
  “谁？！”脩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
  我吓得后退一步，整个身体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知直到半响后，脩才似乎恢复了神智，那原本铁青的脸色变为了白纸一样惨白起来，他紧蹙着一双眉头，身上那股萦绕的戾气非但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显得愈演愈烈。
  “是你？”他那一双浑浊的眼总算是认出了我，微微喘气中似有恼怒，身体却依旧半跪在原地，没有动弹：“不是让你呆在原地等我么？”
  “脩……你……你身上的戾气很重……”我紧握着手心，忐忑中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而他，却似乎也一眼看出了我的忧虑，随即冷哼一声：“放心，我跟那只野猫不一样，就这点戾气，还不至于腐蚀掉我的心神。”说完，他便抬手朝天空振臂一挥，那原本缠绕于他周身挥之不去的戾气，便终于顷刻散了去。
  我这才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依旧没能消除掉内心的担忧，而是焦急地上前道：“脩……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之前也是这样做的吗？”
  大概是脩见此刻也终究瞒不住了，便索性苍白着脸直言坦白道：“在这魔域之中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相互吞噬，若想要强大体内的气息，就只能去寻找强者，而这魔域中的四大凶兽，便算得上是最厉害的存在。”
  “那……你会遭到反噬吗？”我犹豫着问道。
  因为我看见他的神色似乎并不好受，我一直觉得平日里那般面无表情的他，即便是断个胳膊少个腿也绝对是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的存在，可是刚刚的他，却是显露出了那么痛苦狰狞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经受非常彻骨的折磨般，这不禁让我的心头也跟着隐痛了起来。
  怎知，他却仅是深吸一口气，吃力的站起身来，随后捂着胸口，踉跄着身形走近到我身边，轻声轻气地道了句：“无碍……”
  “不容易”出去，原来他之前所说的这个“不容易”，是这样的一个程度。
  这魔域中的饕餮、浑沌、穷奇、梼杌，乃是上古的四大凶兽，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是那么容易对付了，而它们每一个身上的戾气也绝非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屈服吸收的，但是脩却是做到了，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虽无法体会，却也能想象。
  假如我在之前的过程中知道他会要经受这么大的痛苦的话，那我定然会去阻止他的，甚至会有些赌气的说，如果我俩出不去的话，就干脆永远呆在这里好了，管他什么痛苦、什么尽头，什么是是非非，不出去，就代表着不要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恐惧害怕的东西，或许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脩却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瞒住了我，让我没有去抗议的机会，也没有去后悔的机会。
  接着，他为了岔开话题，便又给我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传说在这魔域的尽头处，有一面被称作是魔镜的存在。
  当年的三界诸神为了将众魔关押在此地，让他们的魂魄永远不得逃出，便施展了百般的封印，然而与此同时，为了能让诸神能够自如的穿梭入魔域，也为了让那些误入魔域中的仙灵能够拥有脱逃的机会，因此便又在魔域唯一的出口处安设了一面天镜，只有魂魄洁净、心灵无暇之人才能通过。
  然而，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天镜在经受了千万年戾气的洗礼后，便也渐渐拥有了魔性，从而化成了一面能将人内心深处的恶灵都映照出来的魔物，这便是魔镜的由来。
  我之前曾在凤凰族长口中听闻过这面镜子的存在，所以对此记忆犹新，而当此刻的脩再次提起时，我却蓦然有种百感交集之感。
  魔镜，就是这面魔镜，当年困住了那叱咤风云的楚熏，也制造出了那个令如今的我深陷窘境的恶灵。
  或许，这便是因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