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叶景时一下从梦中惊醒，梦里的那声枪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让他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
  似乎眼前还是一片血色，浓稠得化不开。
  过了很久，叶景时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微微低头，怀里的人正睡得熟，呼吸浅浅的，很平稳。
  明明他们已经结婚十年了，她已经是一对儿女的母亲了，可是她的容颜却依旧和十多年前的模样没有太大差别。
  她还是和当年一样，五官精致，容色清丽，即便是睡着了，她眉眼间也都是温柔。
  若是睁开眼，他还是能看到她清澈通透的眼神，她还是会含笑地看着他。
  叶景时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梦中的场景。
  那是一个很奇怪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真实的梦。
  在梦里，他经历了同样的童年，从他有记忆开始，耳边永远都萦绕着无边无尽的哭泣声，辱骂声，殴打声……
  那个时候，他仿佛一直生活在一个压抑、昏暗的房子里，看不到阳光，永远那么冰冷。
  那个男人总是带着一声的酒气回家，然后开始殴打母亲，连带着一起打他。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表情狰狞恐怖，说话间全是臭气熏天的酒味，他会抽出腰间的皮带，抽打在他身上。
  一边抽，一边狰狞地笑着。
  最开始，母亲还会护着他，可换来的是更惨烈的毒打。
  他特别疼，浑身都在疼，火辣辣的，一碰就疼。
  他总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因为太痛了，躺在床上会压住伤口。
  可是他不敢哭。
  因为那个男人每次听到他哭，就会打的更用力，会用冰冷的刀子划伤他的舌头，用烟头烫他舌头……
  所以从小，他就很少开口，很少说话，更加不会哭。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会害怕，会恐惧，但到后面，他麻木了，甚至都不知道痛的感觉了。
  他那时候总是在想，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呢？
  明明都那么痛了啊？
  为什么还不能死掉呢？
  死掉了，就不会经受那些了吧。
  再后来，母亲终于被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逼疯了，当着他的面，歇斯底里地疯狂大哭大吼着，然后又开始笑起来了，笑得那么凄厉可怕。
  母亲犯病的时候，连他都不认得了，甚至会将他当成那个折磨她的人，反过来折磨他。
  然后等她清醒了，又会痛哭流涕地在他面前道歉，让他下一次躲着她。
  最后她终于忍不了了，她趁着那个人睡着的时候，用刀割断了那人的大动脉，然后自己割了腕。
  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一切他都看见了，他就在门外，看见了全过程。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满地的血，殷红的，刺眼的，腥甜的血，流了一地，从床上流到地上，流到他脚边……
  在那之后，他成了孤儿，辗转流落在各个亲戚之间。
  那些亲戚都不愿意抚养他，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辱骂他，打他……
  他好恨啊。
  恨命运，恨世界，恨所有人……
  梦里的他，在高中毕业后就没有读书了。
  他带着满心的恨意，想要毁了这个让他痛苦的世界。
  看着那些在自己策划的爆炸案中死去的人，受伤的人，听着他们惊恐的尖叫，看着那遍地的尸体和血……
  只有那种时候，他的内心才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凭什么啊，他过得生不如死，其他人却阖家幸福，生活美满呢？
  最后，他自己也厌倦了，所以他故意留下了线索和破绽，引来了警察……
  “砰！”
  一声枪响。
  他笑了，像是释怀一样，笑着倒下了……
  叶景时想着梦里的内容，全身都在发冷，那个梦，太真实了……
  仿佛那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那是一个，他没有遇上卿卿的世界。
  他想，如果他真的没有遇到卿卿的话，梦中所发生的事情，可能真的会在现实中发生。
  因为他，真的曾经无比痛恨过这个世界，恨不得毁掉这个世界。
  “还好……”
  叶景时微微收紧了手，将怀中睡熟的人扣进胸膛，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
  还好，他遇见了她。
  还好，他没有错过她，没有错过他的小仙女。
  “我爱你，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