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弄巧成拙
作者:排骨      更新:2022-02-12 09:29      字数:3666
  在汉末至三国时代,在“察举”制和“征辟”制的影响下,不论在魏国还是前几年的汉国,军中的将领多是世家大族出身,他们不一定是为国而战,却不会太过在乎俸禄的高低;
  然而,普通的兵卒则不同,他们当兵只是为了吃饱饭,很多人也是被强征而来。因此,对这些小卒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想保住性命,若能获得军职升迁,自然再好不过。
  前几日,驻于泌阳的魏兵,他们在许仪承诺的高额赏赐之鼓动下,个个不惧生死,几乎耗光了汉军本寨中的炸弹和军资,阵亡三千余人仍然死战不退,一度攻破大寨,并将杀出寨外的魏延重重围困。
  满宠决定效仿汉军,向兵卒发放俸禄并对汉军将领的人头明码标价,很快就让魏军兵卒气势如虹。然而,这些兵卒杀向汉军大寨时,却被魏延和夏侯霸轻易劝退。
  “已经四天了!怎么才送来两千五百万铢?”满宠不悦地说道:“咱们五个大族凑了四天,怎么才这点钱?”
  “满将军,这……因为要得太急……若能缓上一个月,这点小钱确实不成问题!”王昶为难以说道。
  “是啊,满将军,主要是太急了。”卫灌也为难地说道:“末将虽然出于卫家,但生意并非由末将在打理,末也不知道铢钱被换成了各式商品。若能缓上半月或一月,两万万铢绝无问题。”
  “罢了,先稳住军心,本将已经向太傅上表。若是士卒俸禄或赏赐新规能获太傅同意,很快就能下拨铢钱。”
  “满将军,若是铢钱不能迅速到位,恐怕……很难稳住军心啊!”诸葛绪将几张白绢递给满宠,无奈地说道:“这是蜀军射来的书信,各寨兵卒都在传阅……”
  满宠看了几张,将其撕得稀烂,愤愤地喝道:“可恶!实在可恶!蜀军过来之时,为何没有放箭?”
  “满将军,蜀军是派重骑兵前来。再说了,他们的箭都拔了箭头,我寨中兵卒没受到威胁,也就听之任之。”
  “先把铢钱发下去,每人发三十铢,就说是上月的俸禄;剩下的两千三百万铢,让各营各寨的伍长过目,必须稳住军心!今夜做好准备,明晨攻寨!”
  “满将军,若是蜀军没有射来这些信件,这些钱足以稳住军心。只是……只是……现在的兵卒,他们都要求先付阵亡的三千兵卒之抚恤,这需要三千万铢啊!另外,也有兵卒在说,我在均县被俘的两万人皆被蜀军斩首,这批兵卒的家属也应该获得抚恤,这就需要两万万铢!我只有先付清这两笔铢钱,各营的兵卒才能放心……唉!满将军,现在咱们军心已乱,很难再战啊!”
  “这也太过份了!此风不可长!若是前不久的三千人要抚恤,被俘的两万也要抚恤,难道去年,前年,几年,甚至几十年前阵亡或被俘者也要抚恤?到底谁在怂恿?”
  “满将军,这还用问吗?”荀俣又拿出一堆缴获的白绢,无奈地说道:“咱们军中很可能混有蜀军的细作,这些信件一经传开,那些细作鼓动一番,很容易就能乱我军心,我防不胜防啊!”
  “哼!发放俸禄!再以铢钱激励,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满宠怒视着荀俣,扭头便往帐外走去,回头扔下一句话:“现在闹得军心大乱,三天内必须稳住军心!至于如何收场,你就看着办吧!”
  满宠愤愤地离开,荀俣和众将思索多时也无计可施,卫灌犹豫着说道:“荀先生,依我看来,荀先生提出的发放俸禄和铢钱激励,这些措施对提振士气非常有用。如今闹成这样,皆是军中细作所为。我以为,我要尽快清除军中的细作,再把各营闹得最凶的几个士卒摆平,应该很快就能稳住军心。”
  “卫将军,咱们军中的兵卒来自全国各地,经常在新征百姓补充战损,已经一年多未曾核实士卒的军籍,要清除军中细作,这谈何容易?”
  “既然这样,就处理吵得最凶的几个。依我看来,这些人极可能是蜀军的细作。”
  荀俣郑重地点点头问道:“卫将军,据你所知,哪个营闹得最凶?”
  “荀先生,每个营都在闹!若不及时处理,影响士气不说,还可能发生兵变啊!”
  荀俣略加思索,将目标放在了“风字营”。
  这个营的兵源全部来自青州的北海郡,前不久,此营被王机带往内乡,只是零星参加过攻打傅佥和全琮的战斗,编入的新兵极少,很容易根据军籍查出暗藏的细作。
  “卫将军,你的“风字营”距离泌阳最近,距离蜀军营寨最远,咱们就先去“风字营”看看。”
  荀俣说罢,命人取来军籍册,再由卫灌在前方引路;几个将领暂无他法,于是跟在二人身后,一同往营寨而去。
  魏军与汉军的编制一样,都是采用汉代的编制,一个“营”两千人,由“校尉”统领;每营分五“部”,每部四百人,由“军司马”统领。
  来到营中,卫灌先召来五个军司马,详细了解情况后,感觉事态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严重,卫灌不敢大意,又召来闹得最凶的十几个“什长”和“伍长”,稍加追查,很快就找到闹事的源头。
  “将军,小的也是没办法啊,实在是压不住!若说是小的这个伍挑起事端,这实在是冤枉啊!”伍长宋平无奈地说道:“小的麾下四个兵卒,有三个是来自青州的兄弟,名字都在军籍之中,他们当兵已有三年之久,怎么可能是细作?另有一个叫吕毅的人,他是在驻守邓县期间编入,他也不可能是细作!”
  “风字营从未参加大战,哪来的兵损?为何有新兵编入?你部驻守邓县,应该是三月以前,抢收小麦之时吧?”
  “卫将军,小的这个“伍”在抢收小麦期间,有个兵卒被蜀军骑兵所杀,所以就征召了城中精壮的吕毅。”
  “此人是百姓出身?可曾详加查证?”
  “回将军,吕毅一直是南阳郡邓县人,几年前参加过太傅指挥的襄阳之战,后因腿伤回家中休养半年,然后一直在邓县种粮,三月前重新被征入军中。”宋平说罢,不可置信地说道:“将军,若说吕毅是细作,这应该不可能吧?”
  “此话怎讲?”卫灌疑惑地说道:“你所在的这个“伍”是闹得最凶的,不仅自己在闹,还在鼓动其他各“伍”各“什”,若不是吕毅从中挑唆,难道是青州老兵挑起?”
  “将军,实不相瞒,小的虽然不喜欢吕毅,但确实不是吕毅挑唆。”宋平坚定地否定道:“自打入伍以来,吕毅一直与三个青州兄弟不睦,他经常偷鸡摸狗,几乎从不与别人说话,他如何挑唆别人?”
  “这就奇怪了!”卫灌疑惑地说道:“据其他人说,就是你这个伍的三个青州人最先鼓动他人,他们既然是老兵,必懂军中的规矩,为何无缘无故惹事生非?若说吕毅没有从中作梗,如何让人信服?”
  “卫将军,若说吕毅作梗……这确实不像啊!吕毅性格古怪,他刚来的时候就偷青州兄弟的钱,被几人教训了一顿,自此之后从未与几人说话,他根本不可挑唆其他人。”
  “他为何要偷钱?”卫灌刚刚问完就觉得不妥,又问道:“你说吕毅有些古怪,就因为他偷钱?”
  “卫将军,我军驻于邓县到之时,卫灌多次偷本帐或其他各帐的东西,然后偷偷出营给他妻子送去;小的曾经跟踪过他,他妻子刚生了个儿子,家里确实很穷,小的就没有多为难他。本营兵进泌阳之后,除了日常的操练之外,他一直呆在帐中,从没跟别人说过话。所以,小的确认他不是细作!”
  宋平说罢,卫灌和其他几个将军也觉得吕毅不像细作,于是将其他三个青州人带来,稍稍盘问之后,很快就真相大白。
  “将军,小的并非细作!若说小的挑唆他人,咱也认了!”小卒鲁阳愤愤地说道:“小的从军三年,早就忘了家中的妻儿长啥样!他吕毅倒好,驻守邓县期间,还能偷偷地回家抱妻子,还偷我的钱送回家养儿子,咱如何受得了?”
  “就是!这个吕毅,他半夜三更老说梦话,话里全是他的父母妻儿!昨夜还说要给儿子盖好被子!卧槽!这才九月,不盖被子还能冻死不成?小的入伍已有三年,家中之妻是否已经改嫁?儿子是否还在人世?是否吃饱穿暖?儿子是否管别人叫父亲?”
  “将军,你就算斩了小的,小的也有话说!”另一个小卒说道:“不是我等要挑唆其他各伍各什!咱们这群青州兄弟入伍三年有余,从未领过一铢的俸禄,从未像蜀军那样轮休过一日,从未有机会回家探望父母妻儿!小的本是家中独子,战死沙场倒不打紧,家中父母如何度日?家中妻儿如何生活?若是没有俸禄补贴家用,战死之后家人没有抚恤,他们会不会被卖作奴隶?”
  “将军,小的并非要惑乱他人,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又有个小卒说道:“咱们驻于邓县之时,听城中的百姓所说,蜀军的俸禄已经长到每月三十铢,虽然只能买到两斛稻米,但能让家中妻儿有口粥喝,不至于饿死!蜀军的兵卒,他们在两年前就有抚恤制度,若是战死或致残,治所的官员会送去一万铢的抚恤,家里的田地有官员安排乡邻帮忙耕种,过年过节还有猪肉丝帛等慰问品,他们的家人若有生病,治所官员还能送医送药,他们的儿子还能免费上学做官,咱们这些兄弟又有什么?蜀军的兵卒不怕战死,咱们的家属却无人照料,谁敢放开手脚与蜀军拼命?”
  这几个小卒说的话,几个将领自然知道,这些虽是邓县城中百姓的传言,但句句属实。
  几个将领又走访了另外几个营寨,了解到事情的起因之后,确认不是细作在扰乱军心,其本质仍是兵卒的俸禄,以及兵卒伤残之后的抚恤问题,归根到底,军心动摇的根本原因还是铢钱!
  “荀兄,你也看到了,兵卒需要的是“信义”,就算斩了带头作乱的人也无济于事。现在看来,先前阵亡的三千兵卒之家属,我只有及时发放抚恤,才能让现有的兵卒没有顾虑。只是……这需要三万万铢啊!到哪弄这笔钱?”
  “唉!本想鼓舞军心,想不到弄巧成拙!”荀俣无奈地说道:“眼下,我军心动摇,暂时不能上阵杀敌;只能辛苦各位将军,尽量安抚好各营各寨之兵卒,谨防蜀军偷袭,我再与满将军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