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多想，我和孙小鹏的关系出现了裂缝。只是谁也不想说破。
  孙小鹏对我的态度突然转变，我一直在思考着究竟问题出在哪。作为毓和最重要的两个人，关系不和睦，势必影响到未来的发展和走向。
  赵哥显然看出了端倪，他在我和孙小鹏之间穿针引线，试图将我们的裂缝弥补起来。可是无论孙小鹏还是我，似乎都没有缓和关系的念头。
  参加完医疗联盟成立大会后，我郁郁寡欢。
  刘院长的中心医院和苏毓的雅美医疗美容医院都毫不意外地加入了岳城医疗联盟，联盟主席由附一医院的欧阳院长出任，毓和连个理事单位的资格都没捞到。说白了，毓和在联盟里就是最低级的成员，凑数的。
  我看着联盟成员名单，一点也不惊讶毓和是垫底的角色。
  成立大会规格非常高，不但市里来了领导，省里也来了人。就连部委都派了一个司长之类的角色来捧场。
  欧阳院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大意是岳城的医疗事业从此要走上一个高峰。凡是联盟成员，在今后都要实行资源共享，为岳城的医疗健康事业再创辉煌贡献力量。
  我坐在台下，仰着头看着台上欧阳院长的神采飞扬，心里蓦然跳出盟主的感觉。
  岳城医疗单位组成联盟，与传说中的江湖联盟毫无二致。欧阳院长的这个主席位子，不就是当年的盟主吗？
  会上颁布了联盟十条，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联盟成员不得私自发表关于医学的专门论著，也不得私自申请任何关于医疗的专利，所有促进医疗事业发展的科学理论，必须先征得联盟联席会议的同意，才可以对外发表和公布。
  我听得心不在焉，毓和的初衷是不加入联盟。在我看来，联盟的存在确实有不少优势，但联盟也是阻碍自由生长的一头拦路虎。
  我手里拿着的联盟成员名单很长，在看到中心医院和雅美美容医院的名字后，我居然还看到了周如意家的鸿海医疗器械公司名字。
  医疗联盟将卖器械的公司都纳入在内，可见欧阳院长费了多少心思。他是准备将岳城关于医疗健康的所有单位都归在他的麾下，他独领风骚，独霸天下。
  从此以后，他就是岳城真正的权威，谁也没资格质疑他。
  让我恼怒的是欧阳院长在讲话中还点到了毓和的名字，他虽然没说出很难听的话，但我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来非常刺耳的讥讽。
  欧阳院长说，岳城医疗事关人们身体健康和家庭幸福的重要一环，对于一些起步较晚，基础设施薄弱，技术力量薄弱的单位，联盟将在必要的时候派出观察组，确定成员单位因软硬件条件不达标的时候，可以要求关闭医疗机构，必要的时候将向上级反映，撤销或者取消其行医资格。
  我心里跳出一个念头，欧阳院长这是要将大家的命都攥在他手里。他想让谁死，谁不得不死。
  刘院长是医疗联盟的副主席，我看到他的脸色一直没舒展开。甚至在全场为欧阳院长的发言热烈鼓掌的时候，他也端坐着没跟着鼓掌。
  我可能是全场第二个没鼓掌的人。我身边的苏毓轻轻用胳膊推了推我，示意我像她那样鼓掌。
  我冷哼一声，没理会她的示意。目光在会场里扫视，果真就看到周如意坐在一个角落，正拿着一把指甲刀在精心修剪她的指甲。
  我心里便笑了出来，她可能是第三个没跟着鼓掌的人。
  大会结束，举行盛大的酒会。
  联盟成员单位每年按规定要缴纳十万块的会费。这点钱对医院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字，毕竟一桩手术费用就能超过十万块。
  医院收费，往往让人触目惊心。我记得第一次跟随导师去给一个心脏搭桥的患者做手术，为确保患者健康，导师建议一次性给患者装上三个支架。
  我在事后得知，一个支架三万块，三个就接近十万。那时候我就有些不安，因为我确知一个支架的费用不超过四百块，怎么装到了患者身体里，价格就翻了十几番。
  我曾把我的疑虑给导师说过，导师只是长长叹口气，说道：“李乔，这就是行业的潜规则，悲哀啊！”
  欧阳院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挨个桌子敬酒，到了我这一桌，他双目烁烁地看着我，淡淡一笑说道：“毓和的李医生吧，你们单位的会费还没交上来，如果有困难，可以申请缓交的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问我要会费？我顿时脸红起来，就像一团烈火掠过面颊。
  我想怼他一句，谁答应加入联盟的，谁拿钱出来。但话没敢说出口，只能尴尬地点着头笑着说道：“欧阳主席，我回去就落实这个事。”
  欧阳院长的这个脸打得不轻，我仿佛觉得自己的脸颊如发酵的面团一样鼓胀了起来。
  与我同席的几个人就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低声嘀咕着说道：“会费还能欠吗？没钱交会费还加入进来干吗？”
  我没搭理这些闲言碎语。因为我早就注意到了，与我同席的基本都是像毓和这样的民营小医院，大多数是一些比如令人恶心的肛肠医院之类的角色。
  岳城如毓和这样按正规医院设置的民营医院没有一家，他们或者是在别的医院承包一个科室，或者是专门的比如女子医院男子医院这样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游医。比如我旁边坐着的一个不育不孕医院的代表，他本身就是个没生育的人，居然是这家医院的老板。
  座位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们只需对号入座即可。这样我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联盟故意将毓和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医院拼在一起，难道就是要故意恶心毓和？
  我突然又来个念头，毓和原来设置的科室要调整，毓和要走一条全科医院的路，必须与这些江湖游医区别开来。
  从联盟会场出来，我没理会在后面一直叫我的周如意，打了一辆的士直奔毓和而去。
  我觉得这场隆重的成立大会，非常羞辱地打了毓和的脸。
  名字垫底我能理解，会上点名我还能理解。但他们故意将毓和安排与这些江湖游医坐在一起，就是故意在羞辱毓和。
  不管怎么说，毓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京都医科大岳城教学医院。
  这块牌子很毒，丢进水里能毒死鱼的金字招牌，在他们眼里居然不如一把破旧的扫把。
  毓和还没正式落地，就被他们吊起来羞辱，这口恶气不出，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