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捧着一束采来的鲜花。
  别墅山庄里到处种着花草，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鲜花怒放。据说胡标当年开发别墅山庄时，有意将别墅山庄当成一个旅游景点来开发。
  我很佩服胡标的商业眼光，他在岳城开发的所有地产项目，至今无人能超越。他作为岳城首富，绝非浪得虚名。有时候我暗自想，作为他的亲生儿子，我未必有他那样的气魄和胆量。因为，胡标是从一个草根发迹起来的，他的成功，到今天为止，仍然是岳城的一个传奇。
  周如意将鲜花捧到我面前，笑嘻嘻地说道：“李乔，送给你。”
  我微笑着说道：“我一个大男人，不要鲜花。鲜花送美人才对。”
  她便红了脸，低声说道：“谁是美人啊？”
  我笑道：“你就是啊。”
  她嗯了一声，“鲜花送美人，宝马配英雄。李乔，你的宝马呢？”
  我摆摆手道：“我又不是英雄，哪需要什么宝马。”
  我妈给我们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周如意似乎胃口大开，她端着杯子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道：“你不喝，我可喝了。”
  “随意。”我说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周如意便闷声不响地开始喝酒。一个姑娘家喝闷酒，我怎么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在中心医院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我便被她的娇憨吸引住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家是岳城最大的医药器械商。
  我被刘院长以超常规的待遇招聘去了中心医院，一度被中心医院的人抵制。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有后台的人，要不以我的资历，何德何能拿年薪，何德何能配住房？
  岳城中心医院是仅次于附一医院的三甲医院，里面人才济济。学历高过我的不计其数，经验丰富超过我的大有人在。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小硕士生，在医学界，硕士毕业的资格仅相当于一个大专生。
  学医的人，从开始学习到最后执业，至少要走过十三年。硕士资格的人，在三甲医院连主治医生都混不到，而刘院长给我的却是专家门诊。
  别人质疑我，刘院长都是含笑不语。他不解释，不辩解。这样我在中心医院的境况就显得很尴尬。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我是个有强大背景和靠山的人，甚至有人怀疑我是刘院长的私生子。
  如此以来，我在中心医院就很孤立。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来接触我。只有周如意，她不顾别人的阻拦，一有点空就往我的会诊室跑，聊上几句话，笑眯眯离开。
  换句话说，我在中心医院的三个多月工作的工作经历中，周如意是除刘院长以外唯一与我好的人。
  后来我问过周如意，为什么在所有人都躲避我，抵制我的时候，她却甘于冒着被人误解的危险要与我在一起？
  周如意只是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话，“因为你帅啊，我喜欢帅哥。这个理由够不够？”
  她也是在我离开中心医院后，义无反顾辞职的小姑娘。那时候我还担心她一个小姑娘找份在中心医院当护士的艰难，想劝她回心转意。没想到人家家里也是个豪门，我与她比，真要担心没工作的是我自己。
  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办毓和的人。她甚至冒着与家人决裂的决心，将价值一个多亿的医疗器械赊给我。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明白其中的风险，倘若毓和遭遇不测，她的一个多亿就成了遥遥无期的一笔烂账。
  她家的医疗器械公司甚至差点因为毓和而破产。如果不是胡标在紧要关头伸出援手，她今天的境遇将会非常惨。
  唉！我对她亏欠太多。
  我爸妈他们又过来了。我妈主动要与周如意一起喝酒。
  周如意在第一次到过我家后，与我妈建立了一种非常亲密与牢固的关系。我妈甚至说她们是隔代闺蜜，这让周如意很多次在我面前得意地炫耀，说我这个亲生儿子未必能赶得上她一个外来人与我妈的感情。
  我妈与周如意的隔代闺蜜情感在亲子鉴定书出来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妈似乎没有以前对她的热情了。但是，她还是非常客气地与周如意保持着有限度的亲密关系。
  胡标被曝出心脏有问题之后，这个消息一直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我爸妈他们知道这个消息，让我很容易想起应该是胡菲儿透露给他们的。
  胡标不同于常人，他的身体健康影响着胡氏集团。如果他身体有恙的消息泄露出去，将会给给胡氏集团带来不少的困难。
  我在慕青哪里得知一些情况，胡氏集团并非胡标个人独资。他只是一个占绝大多数股份的大股东，里面还牵涉无数的投资人。
  我爸迟疑一下说道：“李乔，你别怪我话多，我想问问，你对老胡的病有什么看法？”
  我摆摆手说道：“爸，你想多了吧？他的病，我能有什么看法？有病就知呗。”
  “问题是他的情况不怎么好，你就没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
  “万一出了意外，你不后悔？”
  我愣了一下，我爸的这句话击中了我内心最不愿意提及的隐秘。表面上我对胡标的病似乎心不在焉，其实在得知他的病况之后，我突然就有一种揪心的痛。或许这就是父子连心的血缘，尽管我并不认同胡标的人生哲学，他在夺去楚楚后，我就将他与我的父子关系画上了一道隔离符号。
  说心里话，我不希望胡标出事。至少不希望他死。
  这也是我硬着头皮去找宗玉要授权书，硬着心肠与陆平安谈器官捐赠的原因。我借着送行宴的机会将自己灌醉，原来潜意识里我是在麻醉自己，我不想被眼前的残酷现实击倒自己。
  可是，我一直觉得希望很渺茫。尽管陆平安与我签署了遗体捐赠书，但是他的标本与胡标能匹配吗？如果匹配不成功，我去哪里给胡标寻找一颗心脏？
  茫茫人世间，一颗心脏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一条生命复活了，另一条生命就从此失去了。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惨痛的结局。
  “要不，我捐给他。”我爸犹豫着说道。
  我吓了一跳，跳起来说道：“爸，你说什么呀？你以为心脏像肝肾一样啊？人只有一颗心脏，没有了心脏，还能活吗？你将心脏捐出来，你去死？”
  我爸苦笑道：“我的命与他的命比起来，我的命不值钱啊。”
  我愤怒起来，吼道：“生命不存在值不值钱的说法。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爸，你以后再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不是逼我吗？别说你不可以捐，任何一个健康的生命，都不能因为别人的命值钱而将自己的生命舍去。”
  我爸不作声了，过一会他轻轻叹口气说道：“我只是想为你们好。”
  气氛很快就凝固起来，我想不通我爸他怎么会如此脑洞大开。我难受至极，心里想，难道胡标的命就那么值钱？他能让另一个好好的人为了延续他的命而将自己的生命剥夺？
  我突然想，或许我找陆平安的做法都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