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得知协调人的真实身份。正如他说的那样，他就是个混口饭吃的人。
  协调人原本就不是医疗界的人，他过去是一家企业的经理，本名叫华丰。后来因为犯了事，被单位开除出来。又因为他与欧阳雷的私交不错，欧阳雷便将他安排在医疗联盟，负责日常工作。
  按理说，岳城医疗联盟说到底也就一服务机构。尽管挂靠在岳城市卫生局，对外宣称是半官方机构，但实际上卫生局对它没有任何的处置权力。欧阳雷利用医疗联盟，将岳城地区所有医疗机构一网打尽，全都归属到他的门下，美且其名曰整合医疗资源，沟通各医疗单位情况，为会员单位排忧解难。
  实际上，他是将岳城地区医疗界都变成他的一亩三分地。谁不听他的，他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
  比如毓和成立之初，我在制定毓和收费标准时，坚决将收费标准压低至同级医院的一半以下，就遭到了附一医院欧阳雷为首的强烈抵制。抵制的结果是，岳城医药公司不给毓和配备医药，各家医院不许给毓和任何名义上的支持。
  那时候的欧阳雷就想将毓和孤立起来，让毓和自生自灭。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我李乔岂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呢！
  华丰如同丧家之犬，惶恐不安从毓和跑了。我肚子里却窝着一肚子的气，想起华丰说的，这一切都是张悟本在背后搞鬼，心里愤怒地恨不得撕了他。
  张悟本就是个江湖骗子。他以气功大师自居，称任何疑难杂症只要他发功，都能功到病除。他的这套骗鬼的把戏居然很有市场，特别是一帮年纪比较老的人，将他奉为神明，恨不得顶礼膜拜。
  我对江湖骗局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我很佩服，这些江湖骗子其实都是非常优秀的心理学大师。他们非常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从而达到他们骗人的目的。
  岳城流感爆发之初，社会上就流传出来中药防治的小道消息。起初我对此不屑一顾，因为我们在送检之后得知，目前尚未有任何药物可以治愈和防治岳城爆发出来的病毒，中药又是以治本为方向的，疗效与西药不在同一个等级。岂会在这最紧要关头冒出这种神药来。
  直到我偶然撞到他与林淼卖假药，才一气之下揭穿他的骗局。
  张悟本深知我不信任他，认识之初，我尚能给他面子。毕竟大家都要生活，偌大的社会，什么样的人没有。死了一个张悟本，还有无数个李悟本，钱悟本，王悟本冒出来。只要他作恶不深，混口饭吃就让他得过且过。
  没料到张悟本居然会骗到我的头上来，他在得知我审批民营医疗机构联盟受阻之后，主动找到我的头上来，公开表示只要我拿出五万块钱给他，他就能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那时候我还真的差点信了他的鬼话。因为我相信，他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认识的人什么角色都有。或许他真有这等本事办好也未必可知。
  让我彻底对他不信任的主要原因还是来自于宗玉的提醒。宗玉告诉我，市里已经有明确态度，一个岳城不能存在两个医疗联盟。
  张悟本后来找过我几次，催我拿钱办事。我忍无可忍，终于暗示了他，他才知趣闭嘴，从此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让我疑惑的是，张悟本这样的江湖骗子现在应该没前些年好混了。我曾经看过一本书，记录的是当年一些气功大师的神奇故事。有大师说，大兴安岭的大火是他发功熄灭的。有大师说，他能让敌人的导弹转弯。反正谁吹得越厉害，在社会上的名声就越响。名声越响，赚的钱就越多。
  据说，中科院当年还特地请了一个大师，组建了一个新的科研部门，叫超自然生命科学研究所，骗子登庙堂成了所长。
  按骗子的说法，他发功能让人的生命自然延长，最长生命可达三百岁。
  骗子能成为所长，领着一帮科学家研究超自然生命，均受一重要人物指示。现在想起来，可能是重要人物想问天再借五百年，才会让骗子在社会上大行其道，逍遥自在很多年。
  那些年社会最流行的气功热，终因重要人物去世而真相大白。气功大师们没能让重要人物活到三百岁，甚至连一百岁都没活到，谁还会相信他们那一套天花乱坠的谎言？
  于是几乎在一夜之间，气功大师们突然都销声匿迹了。气功从此被贴上一个新标签——伪科学。
  我在医科大读书的时候，同学之间就气功治疗的事整整扯了七年，至今没个结论。我的同学当中有个来自偏远山区的人，他狂热地热爱上了气功。我们经常看到他在黑夜或者黎明时分一个人站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练气。我的这个同学没能顺利考上研究生，本科毕业之后就与我失去了联系。
  沉寂了二十几年的气功热这几年重新冒了出来，张悟本就是个典型的代表。
  我在想，张悟本拿什么去成为环宇集团的股东？他连五万块钱都想骗的人，格局不会高到哪里去。而且环宇集团将张悟本和欧阳雷都聚拢到了一起，成为一个战壕的兄弟，我不得不钦佩赵宇的爹赵天宝的能力。
  要想打开环宇集团的门，张悟本是最好的缺口。
  我让陈太平去找张悟本，必须在天黑之前我要见到他。
  陈太平没让我失望，天还未黑，张悟本已经被他像拎一只小鸡一样的拎进了毓和的大门。
  我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色苍白的张悟本，半天没说一句话。
  张悟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的脸有半边呈现暗红色，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我不说话，他显然坐不住了，突然盯着我看，说道：“姓李的，我认栽了。你要杀要剐，说一句。”
  我嘿嘿地笑，说道：“张大师，何出此言？我凭什么杀你剐你？你想多了吧。我请你来，是有事想请问。”
  张悟本哼了一声说道：“有这么请人的吗？要是我不来，这条命怕是交代了。姓李的，你的手下太恶毒了，这笔账，我记在你头上了。”
  我眼光扫过他的脸颊，不觉心里一动。无须多想，一定是陈太平对他动了手脚。
  我微笑道：“谁敢在你面前乱来？你是著名气功大师，谁能是你对手。”
  张悟本不屑地说道：“我不敢发功啊，我一发功，就会将人内脏震伤啊。我们江湖上的人，恩怨分明，不会滥杀无辜的啊。”
  我终于没忍住，放声大笑道：“张大师，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尽管发功，谁让他们对你不礼貌啊。”
  张悟本哼哼出声，嘴里不由自主地抽着咝咝冷气。
  “说吧，找我来，你想让我干什么。”张悟本终于恢复了常态，他狡猾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先声明，我绝对不做对人不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