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珊眼泪婆娑，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与她相对而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道：“回去后安心研究，有空回来玩。岳城永远欢迎你。”
  她使劲点头，恋恋不舍地说道：“李乔，你真舍得我走吗？”
  我严肃告诉她：“你不是毓和的人，迟早要去你该去的地方。我说实话吧，你能来毓和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念头啊。就算不舍得，你就能留下来？”
  丛珊眼里射出一丝惊喜之光，道：“你愿意留，我就留下来。”
  我摇摇头道：“师姐，不是我愿不愿留的事啊。毓和终究舞台太小，你的才华不能埋没在岳城。我希望你越飞越高，就像孔武师兄一样。”
  她哼了一声道：“孔武在毓和还收获了爱情，我收获了什么？”
  我嘿地一笑道：“你收获了更多啊，比如爱情，钱牧不是与你约好了，你们回去就结婚吗？”
  “不作数了。”丛珊咬着牙说道：“他没保住毓和的牌子，是他失约了。怪不得我。”
  我心里涌起一丝感动，原来她将自己的幸福与毓和捆绑在一起。我万万没想到她会与钱牧达成这样的交易。难怪钱牧自从摘了牌后，一直闷闷不乐。
  “我是为了你。”她袒露心迹说道：“只要毓和好，你就好。你好，我就好。现在虽然摘了牌了，李乔，就如你自己说的那样，你一定要让毓和比过去更好。用实际成绩去打他们的脸。不是缺了他们，毓和就活不下去。不但要活好，还要活得更精彩。所以，我想了一下，决定不随他们回去了，我要留在毓和。”
  “不行。”我坚决拒绝她。她堂堂一个博士，在导师的引导下，对病毒学已经有了很深的造诣。她来毓和，是接替孔武师兄的位子，因为导师觉得，放任何一个其他人在我身边，不见得有助于我。只有让他最得意最放得心的弟子过来，他才能安心。
  丛珊在未考上博士之前，与苏毓差不多是一家三甲医院的外科手术大夫。女人不像男人，男人一生以事业为重，而女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温暖的家。但女人一旦如男人一样将心思全部倾注到了事业上，女人就会变得疯狂，失去理智。
  她是个典型的事业型女人。如果说苏毓过去也属于事业型的女性，但在专业领域上，丛珊的建树要比苏毓强无数倍。
  丛珊师从导师，有专门的研究领域。她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锐变成为一个优秀的生物领域研究人员。她研究的主要方向是病毒学的传播和治疗。上次岳城爆发的流感，是丛珊第一个提出来隔离措施，设立专门医院收治被感染的人群。
  在某一方面来说，岳城流感的控制与消灭，丛珊立下过至伟功劳。可是在最后的表彰上，她连名字都没一个。这让我有些愤愤不平，为此还专门找过宗玉去理论，结果诶宗玉一句话怼了回来。
  “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这是她应尽的职责。如果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居功至伟，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任何一件事的后面，总会有默默付出的人。让她成为一个无名英雄吧。”
  我拒绝丛珊留下来，是我知道毓和目前的设施设备根本无法满足她研究的需要。毓和是家实际性的医院，每一件医疗器械都有着非常重要的临床作用。毓和缺少任何研究性质的设施设备。我如果留下她，毓和确实增加了一位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但医学界会失去一位为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
  做人不能太自私！我提醒自己，无论丛珊以何种理由要留下来，我都必须无情拒绝。
  她看我态度非常坚决，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舍难分的神情出来。
  有人在外敲门，提醒出发的时间到了。
  丛珊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走到我身边，双手将我的腰环抱住，低声说道：“李乔，你要坚强。”
  我嗯了一声，强作欢颜道：“师姐，你放心。我李乔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趴下。给我五年时间，我要将毓和办成超过岳城附一的大医院出来。”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她仰起脸，脸颊上依稀还能看到泪痕。她眼光露出一丝羞涩，突然道：“你亲我一下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去亲她，她是那么的期待，微微合上了眼睛，等着我去亲吻她。
  她面庞如玉，光滑得像一匹丝绸。她小巧的鼻子微微翕动着，红润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我突然发现她的眉毛是那么的好看，宛如一片柳叶。眉毛下的眼睑轻轻微动，长长的睫毛犹如茂密的森林般，覆盖在她如深潭一样的眼睛上。
  我双手去捧了她的头，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
  她紧张得全身似乎都痉挛起来，一双手臂将我紧紧缠着，似乎要将自己揉进我的身体里去。
  我贴着她耳边轻声说道：“师姐，该出发了。”
  她嗯了一声，睁开眼。羞色漫上脸颊，眼前顿时仿佛盛开一片烂漫的桃花。
  她没松开手，而是仰着脸，在我唇上使劲一吻后，才松开环抱我的手，拉开门头也不回走了。
  教学医院一撤，毓和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显得空空荡荡起来。
  我信步出门，双手撑在走廊的栏杆上，目光空洞地看着脚底下门诊大厅几个稀落的人。
  慕青走了，黄婉清也走了。现在丛珊也走了，苏毓也要走了。原来她们都让我牵肠挂肚的几个姑娘，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我。
  我似乎突然跌回到一年前，孤家寡人一样的心情空落落的找不到落脚之处。
  生活就像一场宴会，觥筹交错过后，留下的是一地鸡毛。
  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摸出烟来，刚点上抽一口，便看到有辆车从毓和大门口驶了进来。
  这辆车我太熟悉了，是胡菲儿的车。
  我心里一动，她这时候出现在毓和，有什么情况？
  我看着她打开车门，站在车边打量了四周一遍，然后迈开细碎的步子，款款进了门诊大厅。
  陈太平突然在我身边冒出来，低声提醒我道：“胡总来了，老板你要不要见她？”
  我扫一眼他道：“来就来，有什么不能见的？”
  我转身进了办公室，还没坐稳，胡菲儿便推门进来，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李乔，你不欢迎我来吗？”
  我哦了一声道：“没有啊。”
  “没有？”她轻轻哼一声，在我对面坐下来，沉默一会后说道：“我们谈谈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