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们回到环宇集团楼下，赵天宝才提醒我道：“侄儿啊，赵叔现在是被人跟着的啊。”
  经他提醒，我才发现在我们的车后，始终不远不近跟着一辆车。我蓦地想起传言，说赵天宝已经被上面控制了，看来传言不虚。
  我对自己没一点警觉性而暗自羞愧。赵天宝上了我的车后，我们沿着岳城的大街转到外环路，这一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我居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而赵天宝明知有人跟踪，他却不动声色。看来姜是真的老的辣！
  被人跟踪，不等于我们的话能被人窃听。我丝毫不担心我与赵天宝在车里的谈话会被泄露出去。
  我们达成了最后的协议，胡氏出面，全盘接手环宇。包括环宇目前的债权债务。由胡氏出面接手处理讨薪事件的善后工作。赵天宝从董事长位子上退下来，由我接任。
  当然，我们还有一份补充协议。这份补充协议不能见阳光，只有我和赵天宝知道。
  回来岳城一号，我让陈太平马上去将胡菲儿接来我办公室。
  胡菲儿似乎有些不高兴，嘟嚷道这么冷的天气，又是半夜了，我不想休息，她还要休息呢。
  我亲自给她泡了一杯咖啡。
  在这寒冷的冬夜，一杯咖啡足以让人浑身温暖如春。
  胡菲儿看一眼咖啡，撇着嘴道：“你不想让我休息了呀？大半夜的喝咖啡，我还要怎么睡？”
  “今晚就不要睡了。”我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加个班，有大事发生。”
  胡菲儿惊异地看着我，问我道：“什么大事啊？都要过年了，再大的事也要放下来，等过完年再说啊。”抱怨完后，补了一句：“这可是爸的一贯作风。他说过，一个人如果连过年都不休息，要么就是没本事，要么就是心中无敬畏。”
  我没时间与她讨论这些无用的话题。我知道，天一亮，就到了市里规定环宇集团的最后时间。如果赵天宝在最后一刻拿不出一个方案来，他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被欧阳雷强行接管环宇，将他扫地出门。一种是他被市里加重强制措施力度，身陷囹圄。
  我不愿意看到赵天宝身陷囹圄，更不愿意看到环宇集团落进欧阳雷的手里。
  无论哪一种结果，对胡氏来说都不是个好结果。
  而且我知道，欧阳雷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在虎视眈眈的等待最后一击。
  我拿出一份协议给胡菲儿看，告诉她道：“我们准备全盘接手环宇集团。”
  胡菲儿吓得手一抖，手里的协议便飘落于地。她惊恐地瞪着我叫到：“李乔，你是不是疯了？”
  我冷静地摇头道：“我没疯，我说的是事实。”
  “你不知道环宇现在正在刀口上吗？你这时候去接手环宇，不就是引颈自戮吗？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倒好，主动凑上去送死。我坚决反对。”胡菲儿神情激动，气得满脸通红。
  我淡淡地一笑道：“反对无效。”
  胡菲儿的眼睛似乎瞪得更大了，仿佛不认识我似的，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冷笑道：“李乔，你是不是故意来败胡氏集团的？”
  我摇摇头道：“现在来不及与你细说了。菲儿，听我的，你现在只需认真审查协议。如果没需要更改的，天一亮，我们就集体去环宇接管。”
  胡菲儿叹口气道：“你是真疯了。你不知道环宇现在的麻烦吗？这时候你去接手，不就是将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吗？李乔，你的这个主意，爸同意吗？”
  胡菲儿搬出胡标来压我，早在我的意料之内。
  不怪胡菲儿反对，现在的环宇事件确实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岳城首玺工地闹出人命案之后，社会各个层面喊打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老百姓看来，环宇集团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手段恶劣，情节严重，按律当诛。这样的黑心公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在岳城市看来，环宇集团恶意欠薪，而且还死了人，性质非常恶劣。作为市里，他们必须要拿出一个高姿态来给市民一个交代。否则，因此而造成更大的群体性事件，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岳城市的态度已见一斑，他们似乎有意要拿环宇集团开刀。
  只有我，脑袋里还保持着清醒。我不是吹牛，我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在这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中，其实并没那么严重。只要妥善处理好赔偿关系，一切都将偃旗息鼓。
  从岳城市的层面来分析，他们绝对不想将一家公司逼入绝境。他们之所以大张旗鼓，是因为他们需要拿出一个态度给社会一个交代。如果岳城市在此刻还保持着按兵不动，会被百姓诟病为不作为。
  从民工角度来分析，他们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在他们的心里，从来就没生出与资本斗争的念头。死了人，只怪死者命不好。钱赔到位，再大的委屈他们也能咽下。伤了人，道理还是一样，一切都维系在一个“赔偿”上面。
  至于欧阳雷，只不过是想浑水摸鱼而已。
  胡菲儿听完我的分析，冷静了许多。
  她主动弯腰去捡了文件，一声不响走到沙发边坐下，全神贯注地去审视协议内容。
  我无可事事，走到窗户边，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满城灯火，心里想，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不知有多少人在为环宇命运担忧。
  每个人的一生，都在兜兜转转。比如赵天宝，在转了一个大圈子之后，终于想明白过来一个道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在约我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的心思了。赵天宝不愿环宇集团大权旁落，在于他彻底看清了欧阳雷的嘴脸。我不否认他与我达成协议是权宜之计，毕竟他跟随胡标二十几年，深知胡标的秉性，不会将他置于永不翻身之境地。等危机过去，他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远处高楼的灯光开始次第熄灭，城市慢慢进入梦乡。
  俯首鸟瞰，大街上空无一人。人们都早早回了家，准备开始迎接即将到来的欢乐年。
  我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我从未感觉到香烟会有如此的魔力，居然让我有种心旷神怡的快感。
  尽管赵天宝已经与我暗中达成了协议，但欧阳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天亮之后，将会有一场恶斗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