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意只想着随口说说，他们反对了，我再做工作。没想到我一说出来，我妈欣然同意。
  周如意也答应了，我便立即给胡菲儿打电话。这么晚打她电话，她没反感，听到我说安排三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她也没犹豫。
  大年三十的早上，世界好像突然停止了转动一样。马路上的车一下少了许多，行人也逐渐稀少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家准备年夜饭。偶尔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天涯海角，都在等待一个美好时刻的到来。
  多少人为了这顿饭不远万里，历尽旅途劳累，只为赶在最后一刻与家人团聚。
  胡菲儿将年夜饭安排在岳城一号，听闻是胡氏集团的家宴，饭店老板想方设法腾出来了一间最豪华最大的包厢给她。
  我趁着年夜饭没开始之前，去了一趟毓和。
  毓和如往昔一样，该干嘛干嘛。值班医生是丛珊，护理部是香香。她们看到我来，高兴不已。
  住院部病症相对较轻的患者都回家去过年了，过完年后再返回来。以平常相比，医院要冷清许多。
  香香去拿了糖果瓜子过来，毓和准备了过年的一些东西。这是香香要求的，她说图个喜庆吉利。
  我给值班医护人员都准备了红包。大年三十每人一个，大年初一还要发个利是。
  原计划丛珊和香香都不在值班人员当中。丛珊一个人在岳城，她从没与我提起过她家庭的情况，也没见着她回家。香香家里有个老娘，母女俩住在一起。因此毓和在将春节值班表送我审批时，我将香香的名字划掉了。没想到她自己又添加上来，坚决要求在医院值班。
  医护人员看过后，我去了一趟黄朵的病房。
  黄朵堂妹被她爸妈接回去过年了。她恢复得很不错，究竟是年轻，身体机能再生能力很强。他们昨天在环宇集团拿了三十万的赔偿金就走了。我知道三十万并不多，这场车祸对她这样如花年纪的人来说，永远都是一场噩梦。
  黄朵因为还没出院，赔偿金一时无法确定。
  她爸妈都守在病房里，一家人准备在毓和医院过年。
  我进去的时候，黄朵正在喝饮料。看到我，脸腾地红了。小姑娘已经懂事，眼光在我身上流转一圈，喊了一声：“医生大哥。”
  听到她这样叫我，我嘿地笑了。
  黄朵十三岁了，身体出落得就是一个大姑娘。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一蓬柔软的草，覆盖在她羞涩的眼睛上。
  黄朵爸妈赶紧起身，局促地招呼我坐。
  为方便治疗，我在病床紧张的条件下，给黄朵准备了一个单间。单间过去是麻局占据的，麻局走后，这间房一直没利用起来，闲置在哪里。因为我总有一个预感，预感到麻局某天会突然归来。
  黄朵恢复得不错，美丽的脸庞上已经显出少女特有的红润娇羞。这次她被车撞得飞了十几米远，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当时我如果不坚持抢救，她美丽的生命之花已经陨落了。
  其实像我们当医生的人，对生死已经没有普通人那么敏感。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医生是冷血的人，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我们对生命的热爱，要比常人猛烈得多。
  医生是老天爷派来的呵护生命之神。但没有一个医生会将自己当神。每当我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一条生命时，狂喜的心情会让我们激动得痛哭失声。只是我们不愿意将这份情感流露出来，我们在心底都在为每一个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在祈祷。
  医生都是善良的，任何一个为他人生命奋不顾身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我问了一遍黄朵的饮食情况，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
  黄朵见她爸在旁边，涨红了脸要她爸爸回避。
  我笑道：“小姑娘家家的，名堂还挺多啊。”
  黄朵妈笑了，将老公推了出去。黄朵却要求她妈也回避，她需要单独接受我的检查。
  我不明所以，心想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果然，她爸妈都出去之后，她才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小声问：“黄朵，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让你爸妈听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她嗯了一声，脸色愈发娇红起来。
  她让我将耳朵凑过去她嘴边，便听到她蚊子般的声音道：“医生大哥，我来那个了。”
  “哪个？”我狐疑地问。
  “就那个啊。”她羞得别过去头，双手掩了面，紧张得双肩在微微抖动。
  我蓦地明白过来，顿时尴尬不已。我只是一个外科医生，对这些东西了解得不多。
  我低声道：“我叫丛医生或者香香姐过来，你给她们说。”
  “不。”黄朵倔强道：“我就要给你说。”
  我讪讪道：“小姑娘，医生大哥是男的，不懂这些啊。”
  黄朵老成持重地说道：“我没让你懂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医生大哥你不要用看小孩子的眼光来看我。”
  我忍俊不禁，笑道：“小屁孩，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他满脸不高兴地撅起嘴，哼哼道：“你再说我是小孩子，我就不配合你们了。我赖在你们医院。”
  我哭笑不得，问她道：“黄朵，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笑了起来，压低声道：“我就想你看我就像看丛医生和香香姐那样的看我。”
  我惊异地问：“我看她们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啊。”黄朵哼了一声说道：“你看她们，是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你看我就不一样，好像我在你眼里就像一块石头一样的，我不服。”
  我无言以对，在她头上轻轻拍了几下，自我解嘲地笑道：“小东西，等你成年了，我一定用男人的眼光去看你。”
  “拉勾。”她突然伸出一根小手指来，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你跟我拉勾我就相信你。”
  “拉什么勾呀。”我再次哭笑不得，严肃说道：“小屁孩，好好养伤。伤好后，我答应你带你去玩。”
  “好呀。”她快乐地拍着手，过后还是伸出小手指要与我拉勾。
  我没法，只好与她拉了一下。
  她高兴地笑了，小声说道：“医生哥哥，你等我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