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吴阿姨家几乎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自己的狼狈。
  陈太平问我，要不要连夜回去岳城。我瞪他一眼道：“回去干嘛？事情没办好，怎么回？”
  慕青来了电话，问我在干什么。我将今天的遭遇与她说了，抱怨道：“现在办点事真是太难了。”
  慕青便在电话里笑，道：“一直是这样，从来未改变。你也没要太纠结了，没要收费站，胡氏照样能活。”
  我心里想，她这话不无道理。我并不是看到收费站每天能给胡氏带来巨大的收益，而是看重的是诚信的价值。我在想，一个人说话不算数，他还能走多远？何况，这次说话不算数的是岳城市，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真要用钱，我这里还有一张无限透支卡。雅舍主人如今人已去，卡还在。
  当然，我不会贸然动用这张卡的，这张卡太神秘，让我总觉得烫手。
  慕青提醒我去看望一下盛达，来到了省城，如果我避而不见他，会给他留下落井下石的印象。何况，传言未必是真的。
  晚上我们在华天酒店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让陈太平留在酒店等我，自己单独去见盛达。
  我到的时候，盛达还没起来。
  在客厅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盛达慢悠悠出来。
  他气色很好，容光满面，笑容可掬。我只看一眼，心里便浮现出在岳城听到的关于他的传言。传言说盛达正在接受调查，而眼前的他，根本就看不出来有半点忧虑。
  是传言不实，还是他成竹在胸？
  我相信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可眼前的他，却实在是看不出被煎熬的影子。
  胡标第一次要将董事长位子传给我的时候，盛达的代表第一个站出来阻击。我相信这都是盛达的授意，没有他的授意，他的代表不可能那么强烈的反对。代表于他，只是一个壳子而已。
  第二次胡标将董事长位子传给我，盛达这边再没动静。相反，他的代表人已失踪。这些微妙的变化，往往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我接任董事长的位子盛达应该知道，因此他一出来，态度比以往都要热情客气许多。
  胡标之前交代过我，让我与他尽快做出切割。我一直拖着没付诸行动，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盛达对胡氏的贡献，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换句话说，没有盛达，就没有今天的胡氏。
  盛达在我对面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道：“小李，挺早的啊。”
  我客气地说道：“打扰您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
  盛达摆摆手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解释。拿来吧，我签字。”
  我一愣，迟疑着问：“您要我拿什么？”
  “股权转让协议啊。”盛达笑呵呵地说道：“老胡给我来过电话了，我也知道要怎么做。小李啊，我这边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持有吧。”
  我吓了一跳，盛达在胡氏的股份可不是一点点，他是仅次于胡标的第二大股东。只是他从来不在胡氏露面，股权登记也不是他的名字。他是胡氏的大股东，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连忙解释道：“我来不是这个意思。盛伯伯，我来省城，只想见见你，别无他意。”
  他咦了一声道：“真没别的事？”
  我认真摇头，态度诚恳道：“真没有。”
  他嗯了一声，赞道：“你就没听到外面的传言？”
  我老实答应道：“有听过。但我不会因此而做出其他一些事来。”
  盛达笑了，满意地地点头道：“孺子可教嘛，看来你还不是个势利小人。老胡这辈子值得了。”
  盛达告诉我，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他确实接受了调查。但是，很快就过去了。调查盛达，据说是因为上面接到了举报。
  举报信从下到上，究竟不知有多少。举报信里，详细列了盛达的一些事。有些是真的，大多是捕风捉影的。比如说宗玉的事，举报信里说是盛达安排的，其实调查过后，是宗玉参加了岳城市的公开招考而进去的。并非是受盛达的授意。
  他从省府退下来，退之前地位已经很显赫。当时他的排名，已经是省里第五号人物。
  盛达一年前才退下来，一退下来之后，他就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常常深居简出，轻易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
  从历史功绩上来说，盛达一生的政绩还是有很多地方可圈可点。
  岳城没有他，发展得不会有今天这样快。岳城是座老城，人们的思想观念根深蒂固，要想打破陈规陋习，道路艰难而曲折。盛达执掌岳城之后，大刀阔斧改革，得罪了不少人。
  整个岳城的改革历史进程，盛达在时的那几年，是浓墨重彩的几年。他因为改革而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让他在得到不少同情的同时，收获了更多的支持。
  胡氏集团应运而生，就是盛达的主意。盛达不但为主创办了胡氏集团，而且扶上马送了很远。
  举报信里说，胡氏集团是盛达的利益的输送者，盛达每年从胡氏收获的红利，足以媲美一家上千人的大厂利润。
  胡氏那些年在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生水起，与盛达的关照不无关系。以举报信说，因为盛达的原因，才让胡氏得以坐大。
  盛达敞开心扉，将过去我闻所未闻的一些事尽数告诉给我。让我在惊异之余，不禁对他生出敬佩之心。
  他爽朗告诉我说：“小李啊，你现在明白我当初为何要在胡氏占一个位子了吧？我给你说，如果没有我的存在，胡氏能走多远？太多人在虎视眈眈了。可是你要知道，要培养一个民营企业有多难，民营企业今后必将成为社会的主流啊。如果我们不未雨绸缪，今后就会落在别人身后，想追赶也追赶不上啊。”
  我小心翼翼地问：“宗领导听说辞职了，她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吗？”
  盛达呵呵地笑了，压低声道：“小宗辞职，是因为另有去处。小李，你要坚信一句话，只要自己坐得稳，行的端，就不要怕污言碎语。你要永远记得，做人切不可妄自菲薄，一定要脚踏实地。心里装着老百姓，你就不怕鬼敲门。”
  “还有，我可听说，你把天宝的环宇收购了？”
  我嗯了一声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盛达意味深长地叹道：“天宝这人啊，淤泥糊不上墙，不怨你。但是，你要注意，风险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