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儿最终没跟我回来别墅。或许是她那一声“妈”叫的，将我妈的心叫碎了。我妈让我先离开，言下之意，我不回家陪他们，胡菲儿能回家陪他们。看来还是亲生的靠得住。
  胡标对胡菲儿离家出走非常恼火。他自怨自艾一顿之后，叹道：“人心这东西真看不透。”
  胡菲儿执意要分家，我和胡标都是一个想法，即便要分，也不是这个时候。
  胡菲儿还真不来上班了，她总裁和总经理那一块的业务无人管了。董事会开始有质疑的声音传出来，要求我尽快处理好业务方面的问题。
  当然，我可以接手她的工作，但我感觉，如果我去接手，会让胡菲儿生出误会出来。
  我没法，只好再次回家请她出山。
  回去家里，没看到胡菲儿和我妈，家里只有我爸一个人在自斟自饮。
  我心里一痛，赶紧去夺了他手里的酒杯，埋怨他道：“爸，怎么大清早的一个人喝上了呢？我妈呢？”
  我爸已经微微有了醉意，他示意我坐下，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摇头叹息不已。
  我嘿嘿笑道：“您摇头干嘛？我哪里不对了吗？”
  他长长叹口气道：“亏我养你这么大，最后是替人养了儿子。一想起这个事，李乔啊，我的心就空落落的，难受啊。”
  我安慰他道：“我是您的儿子，天下人都知道。”
  他没出声，从我手里拿过去酒杯，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她们呢？”
  “出去旅游去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问：“你怎么没去？”
  “我嘛，没想去。”我爸苦笑一下说道：“我都那么老了，还旅什么游啊。这旅游不就是看人看山看风景吗？我这辈子人看够了，山啊水啊的，都看多了。没觉得什么好看的了。”
  我哦了一声笑道：“也是，你看别人是风景，别人看你也是风景。其实旅游这东西，无非就是人看人，热闹一场而已。”
  我爸赞同我的观点，点着头说道：“就是，热闹一场而已。人的一生，其实也差不多，热闹一场。”
  他说得有些伤感，我不想让他沉湎进去伤感。于是问他道：“我妈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摇了摇头，“没说。”
  我没再追问，我妈去旅游，一定是胡菲儿的主意。我对我妈太了解了，她这个人爱钱爱得入了骨。按她的说法，我爸连抽烟喝酒的资格都没有。她曾经不无霸道地说过，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每一分钱都有巨大的用处。
  她举例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没结婚生孩子。现在的社会，赚钱看似容易，但花钱更容易。我妈最大的愿望就是给我买一套结婚用的婚房，可是她在走遍了岳城大小楼盘之后，这个愿望被无情地粉碎了。
  以我们家目前的收入，永远也买不起岳城任何一座楼盘的房子。
  因此，她将能省的每一分钱都省下来。她曾高兴对我说过，经过她这辈子的精心打算，我结婚的时候，她能一次性给我掏出三十万块钱给我。
  我曾笑话她老人家想问题想得太复杂了，作为儿子的我，他们养大了我，已经是一件非常大的功劳了。如果我结婚生子还要靠着他们，我这个做儿子的就太失败了。
  养儿防老是古训，我再没用，也不至于养不活他们二老。
  一个将存钱给我娶妻生子当作毕生追求的我妈来说，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掏钱出去旅游的。那么她们去旅游，就一定是胡菲儿的主意了。
  胡菲儿出去旅游是假，躲避我是真。
  我将情况给胡标说了，他沉吟好一会，说了一句：“叫慕青回来顶替她吧。”
  慕青听说要调她回来主持集团工作，坚决反对，不愿接任。
  我对她的这种态度感到很意外。按理说，她能出任胡氏集团总裁兼总经理，应该要兴奋才对。为什么她反对那么激烈？而且我看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虚情假意，而是实实在在不愿接手。
  她看我进退两难一头雾水的样子，扑哧一笑，柔声道：“李乔，你不觉得我这时候回集团来接手她的工作，是趁人之危或者落井下石吗？”
  我摇摇头道：“现在不关这些事，而是集团需要人来主持工作。”
  “你自己也可主持啊。”
  “可是我还有更多的事要处理啊。”
  慕青淡淡一笑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肯定不会接手的。李乔，你这是想将我放在火上烤啊。你不怕外人说闲话？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
  我狐疑地问：“怎么戳我脊梁骨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慕青走到我面前，深情地凝视着我，轻声说道：“如果我接手了，怎么还能是你的通房大丫头呀。”
  我心里一颤，心里想着自己故意将陈太平安排在她身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岳城首玺工地出事时，我亲眼目睹过陈太平不顾自己安危，将慕青搂在怀中的景象。陈太平爱慕青，几乎是爱到骨子里了。我不知道慕青是否也爱他，即使不爱，应该也不反感。我认为慕青与陈太平在一起，慕青能有一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生命的陈太平，她这辈子应该会很幸福。
  我曾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很伟大，很高尚。我认为君子要有成人之美，所以我忍痛将陈太平安排去她身边，就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日久生情之后，成就一桩美满的姻缘。
  慕青含着笑，贴到我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把陈太平安排去环宇当我的助理，是你不要我这个通房大丫头了吗？”
  我讪笑着，没出声。
  她轻轻推了我一把，嗔怪道：“你说话呀。是不是真的？”
  我咬着牙说道：“我是为你好。”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随即笑了，柔声道：“李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提醒你，我既然已经成了你的通房大丫头，这辈子我都是你的。我就是一贴狗皮膏药，你想甩也甩不掉了。你怕不怕？”
  我后退了一步，迟疑着说道：“我不能太自私。”
  “不。”她咬着唇，轻声道：“是我自私。”她浅笑如花，吐气如兰，我不禁心旌神摇。
  我狠了狠心说道：“慕青，你会后悔的。”
  “我绝不后悔。我就要伺候你一辈子。”
  我看一眼门，门外寂静无声。上午我没任何安排，我嘱咐过高明，谁也不能来打扰我。
  她似乎感觉到了，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想要躲开，却被我一把抓住了。
  我凝视着她如黑珍珠一样的双眼，恶狠狠说道：“我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