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楚楚家呆了三天。
  这三天里，没人知道我的去向。我关了手机后，不与任何人联系。就好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躲在楚楚家里，与她们母女寸步未离。
  我在，楚楚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屋里飞来飞去。一时刻没见着我，她便失魂落魄，四处找寻。即便我上洗手间，她也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我一点也不烦她，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入睡。
  楚楚妈见女儿睡着了，满怀歉意地小声说道：“李乔，你走吧，你守在我们这里不行啊。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没将留在她们家一连三天的原因告诉她，她也不问。
  我微笑道：“阿姨，该走的时候，我会走。”
  她若有所悟，淡淡一笑。
  楚楚妈是个善良的女人，一辈子都被丈夫压着。楚老头当年嫌弃她给自己生了个女儿，断了他楚家的香火，因此一直不将她当人看。轻则叱骂，稍有不顺心，动手就打。
  这么多年来，她忍辱负重，一声不吭。默默地侍奉着丈夫，过惯了逆来顺受的日子。
  楚楚妈的遭遇，曾经让我妈愤愤不平。我妈与楚老头有过一次交锋，那次是楚老头喝醉了酒，无缘无故扯住妻子的头发大打出手，被买菜回来的我妈看见，不由分说怒而上前，一脚将楚老头踹出老远。
  楚老头打骂老婆犹如家常便饭，却深惧我妈。我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风风火火的人，遇到不平的事，往往比男人更冲动，喜欢仗义执言，弄到气愤处，不排除她赤膊上阵。
  我们是对门而居的邻居，楚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无法瞒住对门的我家。
  我妈有个江湖称号，叫闲事婆婆。意思就是喜欢管闲事，喜欢出头。
  对门而居的两个女人，在家庭的地位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妈在家就是女皇，一切都是她说了算。我爸这辈子从没亲自拿过主意。按他的话说，家里大事他做主，小事我妈做主。问题是我们家这么多年来，似乎都没出过像样的大事。即便是我高考填报志愿这样的大事，在我妈眼里也是小事一桩。
  楚楚妈在家就是一个女奴的形态出现。楚老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楚楚妈不能有半句怨言。多一句话，换来的都是一顿怒骂加上几个拳脚。
  女人不强势，家庭难和睦。
  她给我泡了一杯茶过来，欲言又止。
  我安慰她道：“阿姨，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她突然涨红了脸，低声说道：“她爸回来了。”
  “她爸？”我一下没回过神来，“阿姨你是说楚楚爸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道：“他想回家来住。”
  我吃了一惊，狐疑地问道：“他不是跟一个女人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楚妈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他被骗了，女的踢了他。他现在一无所有，流落街头了。”
  “活该！”我骂了一句道：“这样的男人，不能生怜悯之心。他不是将房子都卖了吗？那么大的一笔钱，他没留下一分钱？”
  楚楚妈苦笑道：“我不知道啊。前几天我在路上碰到他，他落魄得像个叫花子，在人家餐馆等着吃人剩饭剩菜呢。”
  我默不作声，一提起楚老头，我便有手刃他的冲动。
  当初楚楚跟了胡标，他就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以死相逼，楚楚怎么会答应胡标的要求？有时候我恨楚楚，认为她没立场，没原则。怎么可以将爱情牺牲在愚孝的基础上。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可能会替别人着想。楚老头逼着女儿跟了胡标后，他的生活质量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在胡标的日记本里看到关于对楚老头的记录，知道这老家伙贪得无厌，无脸无皮。他背着女儿与妻子，在胡标哪里拿了不知有多少钱。有了钱的楚老头便花天酒地，居然学着别人养了小三。按楚老头后来的解释，他得找个人为他延续楚家的香火。
  如今楚老头被人甩了，他落魄成叫花子，是他罪有应得。
  “可他毕竟是楚楚的爸。”楚楚妈长叹口气道：“如果楚楚心里明白，又怎么会让她爸在外面过叫花子的生活。”
  我提醒她道：“阿姨，你还没吃够苦头吗？有句古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觉得他会变吗？”
  “他也那么大了，还能风流什么呀。”楚楚妈低声说道：“虽然他是罪有应得，但是，我觉得于心不忍。”
  我嗯了一声，摆摆手道：“阿姨，你的意思我能理解。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三天过后，我从楚楚家出来。我露面的主要原因，在于我接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与吴思民有过约定，每天凌晨一点，是我们互相交换情报的时间。
  骨殖经过鉴定，确定与吴思民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在生物学上，他们算得上是一家人。
  吴思民告诉我，他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的收获。
  当我出现在于文雄的面前时，足足吓了他一跳。
  三天时间，恍如一个世纪般漫长。我与于文雄心照不宣，都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我开门见山汇报道：“领导，好消息，岳城即将迎来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吴思民说，他邀请了几家企业代表聊了，大家都对投资岳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如果条件成熟，不排除有不下五家的大企业将来岳城投资。
  于文雄将信将疑，他一直没说话，等我把话说完，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些天躲着不露面，就是在等这个消息吧？”
  我嘿地笑了，道：“这是好消息吗？”
  于文雄不置可否地笑，道：“好不好消息，还得看最后的结果。这样吧，我与你这笔账，先挂着。李乔啊李乔，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别以为做什么事都是人鬼不知的，做人做事，要心怀敬畏之感。念你在发展岳城的这件事上的付出，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不过，这件事没过去，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诚恳点头道：“我懂。领导，大家都在为岳城的未来献计献策，手段可能不同，目的却是一样。”
  于文雄没再说话，我知趣告退出来。
  挖墓风波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于文雄很聪明，他故意留下这个尾巴，让我有忌惮之意。他的言语中的含义，我怎么能不明白？他是在提醒我，我的把柄捏在他手里，他随时可以找我的麻烦。
  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能让吴思民这批大企业进来岳城，我想，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出了市府大院，迎面看到一个人蹲在垃圾桶边在翻找着什么，我正想绕过去，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我，“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