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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舟遥遥      更新:2020-09-04 07:13      字数:5556
  翌日, 集仙殿。
  打从醒来之后,陶缇就在发呆。
  一头乌黑的青丝乖顺的披散着,她抱着枕头, 双眼放空,一脸茫然。
  昨天晚上,他抱着她,是真的吧?应当不是她做梦吧。
  他身上清雅淡然的冷松香味,还有他结实的手臂肌肉,他的怀抱是温热的, 不似他的指尖那么冰凉, 还有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的……这些她记得很清楚。
  这绝对不是她做梦!
  梦要有这么逼真,她现在就把这枕头给吃了。
  所以, 一个男人抱一个女人, 这应当是喜欢吧?
  可是, 裴延他好像对谁都是这般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是,他的确对她有一些亲密的动作, 可会不会是因为两人是相熟的朋友, 所以就比较随意一点?
  又或者是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他把她当人形抱枕了?亦或是,哥哥对妹妹?
  母胎单身至今的陶缇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一只手托着腮, 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唉,这个时候要是穷奇或者阿蝉在身边就好了, 好歹可以帮她分析一下, 下一步该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烦啊——”
  陶缇小脸皱成小包子,抱着枕头在大床上来回翻滚着。
  守在外头的玲珑听到这声音,还以为自家太子妃怎么了,忙进来查看,就见太子妃歪东倒西的躺在床上,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红。
  “太子妃,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
  陶缇从锦被里抬起小脑袋,乌黑水灵的眼眸看向玲珑。
  要不要问问玲珑呢?可玲珑是裴延的人,问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实话。
  可她现在实在憋得厉害,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帮她疏导一下。
  思索一番,陶缇利索的从床上滚了起来,小脑袋上还翘起一根呆毛,“玲珑,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告诉我!”
  玲珑一怔,点了下头,“太子妃你说。”
  陶缇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问,“殿下他……喜欢我么?”
  就这?
  玲珑眨了下眼,毫不犹疑道,“喜欢啊,殿下当然喜欢太子妃,奴婢从未见殿下对其他女人这么好过呢。”
  陶缇皱眉道,“他身边也没别的女人啊。”
  玲珑一噎,这倒也是。
  太子一向洁身自好,没有半点风流轶事,与那些贵女碰面,也都恪守礼数,从未逾矩半分。
  陶缇捧着脸,低低的叹了声。
  玲珑疑惑道,“太子妃为何突然这样问?”
  陶缇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心头却忍不住想,如果他真是喜欢自己,为何不跟她说呢?
  他不说,是不是代表没那么喜欢?又或者,他顾忌他的身体,还记得他们之间那封和离书的约定?
  话说回来,就算他说了,自己该怎么回呢?
  她,喜欢裴延吗?
  陷入一堆问题的陶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太难了,感情这回事真是太难了!
  ………
  这日夜里,裴延在外忙,没有回来行宫用膳。
  陶缇松口气,觉得避免了见面尴尬,但之后,心底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清的失落来。
  晚上她早早洗漱,早早睡了,第二日醒来时,床边空空荡荡的。
  她憋了一个早上,还是忍不住问了玲珑,“太子昨夜来过没有。”
  玲珑答道,“深夜过来了,清早便走了,殿下让奴婢们莫要扰了太子妃你安眠。”
  陶缇抿唇不语,心想:前天晚上的那个拥抱,他不会真的只是把她当抱枕吧?
  她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又捏了捏腿……
  软乎乎,滑溜溜,的确挺好捏的。
  陶缇陷入了迷茫与沮丧中,她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和“被人喜欢”是种什么体验。
  想得多了,她都想跑到裴延面前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可万一是自己的自作多情,那岂不是很尴尬?而且穷奇说过,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想了一个上午,她也没想出个因为所以然,索性也不再去想,起身打了一套八段锦,便去膳房里捯饬吃食。
  等到夜里,裴延回来了。
  隔了两天一夜,再次见面,陶缇还是有些紧张,视线闪躲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相比于她的不自在,裴延像往常一般淡定自若,仿佛那天夜里偷偷抱她的人,并不是他。
  两人对面对的,各自吃着一碗黄焖鸡米饭。
  一只肥嫩的三黄仔鸡,切成小块,将冰糖放入油中抄化,一块块鲜嫩的鸡肉炒成漂亮的糖色,再加入酒、姜片、蒜瓣等调味料,放入土豆块、香菇片,开小火炖上一刻钟,再放上青红辣椒调味增色,便可收汁起锅。
  炖好的黄焖鸡,鸡肉油亮,裹上满满香浓的酱汁,光泽洪亮,鸡肉炖的又嫩又烂,还十分入味。香菇吸饱了汤汁,鲜香无比,一口下去汤汁在唇齿间绽放。
  最绝的莫过于黄焖鸡里的土豆,土豆炖的软烂,口感粉粉糯糯的,混合着咸中带着鲜甜的汤汁,与晶莹剔透的米饭一混合——
  米香混合着肉香,香浓美味,陶缇连着三碗米饭下肚,不禁感叹:黄焖鸡真不愧是米饭杀手,这搭配真是绝了!
  吃完后,她又冲泡了两杯白桃茉莉茶,桃丁是用之前买的桃子晾干的,和干燥过的茉莉花一起冲泡,再加点上好的槐花蜜,轻轻一搅拌,清香四溢,甜香又解腻。
  裴延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下嘴角,温煦的朝陶缇一笑,“还是阿缇做的饭好吃,昨日在酒楼吃的山珍海味,都不抵这一碗简单的土豆焖鸡。”
  陶缇,“……!”
  他又这样朝她笑!
  长形桌案之下,她的手轻轻的拧着大腿,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淡定,稳住,别慌!
  “唔,你吃饱就好。”她低低的应了一声,装作漫不经心的端起白桃茉莉茶喝着。
  裴延将她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倒也不着急,太心急的猎人,容易把猎物吓跑。
  他轻声道,“阿缇,咱们应当是二十八日离开洛阳,就这两日的事,你也可以开始收拾箱笼了,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也抓紧时间买好。”
  陶缇歪着脑袋想了下,“二十八,那就是后日了。”
  裴延“嗯”了一下,又道,“明日夜里,孙府尹安排了个送别宴,在洛河画舫之上,孤可能会晚点回来……”
  陶缇一怔,一脸惊讶的望向他,“殿下,你不带我去么?”
  她寻思着接风宴她都出席了,这个送别宴,她也应该出席吧?
  裴延微微一愣,看向陶缇,光影之下,她明艳的眉眼间透着几分小委屈。
  他微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骨,那句到嘴边的“不带”,在喉咙里转了个弯,最后变成,“你想去?”
  陶缇分明看出他的犹豫,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果然,他一开始是不想带她去的?!
  联想到他这两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以及这场送别宴,他都不带自己玩——
  陶缇下了结论:他在刻意躲开她!
  这个认知让她更郁闷了,怪不得网上常说男人是大猪蹄子,裴延是长得好看,但……也不能抱了她,就躲开她吧。
  裴延对她丰富的脑回路一无所知,见她闷闷不语,只当她是为着不能出去玩才不高兴,便道,“你若想去的话,也行……明日多穿些,画舫上风寒露重,仔细着凉。”
  陶缇也说不上此刻的心情,轻轻点了下小脑袋,就借口沐浴,径直去了偏殿净房。
  裴延感知到小姑娘的异样情绪,黑眸眯起,薄唇微抿。
  沉吟片刻,他叫来玲珑,询问了一番。
  玲珑如实汇报了陶缇的日常,末了,她迟疑片刻,有点尴尬的说道,“前日早上太子妃突然问奴婢,殿下你喜不喜欢她……”
  裴延的眉心一跳,嘴角不自觉抿直,问,“你怎么说。”
  玲珑,“奴婢当然说是喜欢的!”
  裴延,“……那她什么反应?”
  玲珑回想了一下,道,“太子妃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还在床上愁眉苦脸的枯坐了许久。”
  裴延,“……”
  叹气?愁眉苦脸?
  难道她这般反感他的喜欢?
  玲珑静静地垂下头,她觉得这段时间太子与太子妃两个人都有些古里古怪的,让她都有些看不懂了。
  静默许久,裴延敛了神色,嗓音清冷道,“玲珑,明日画舫之上,你需跟在太子妃身边,寸步不离,无论何时,护她周全,明白?”
  玲珑愣了一瞬,好歹也是跟在裴延身边多年的人,当即明白过来话中深意,忙肃了面容,拱手道,“奴婢遵命。”
  …………
  翌日,午觉醒来后,陶缇便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打扮起来。
  她今日穿着件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配藕荷色祥云纹抹胸,下着一条银白色纱裙,长发梳成抛家髻,佩戴着几样端庄典雅的发饰,整个人宛若一朵雨后含苞待放的丁香花,腰肢纤细,清扬温婉。
  在暖色黄昏下,一辆宝盖马车停在了集仙殿门口。
  陶缇正准备上车,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掀开车帘,随后,只见一袭浅青色缠枝葡萄纹长袍的裴延,探着身子要出来。
  陶缇意识到什么,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圆,忙拦道,“殿下,你坐着就好,我自己能上来,不用你扶。”
  裴延眉头微蹙。
  就见陶缇一只手提起裙摆,另一只手抓着马车门,大步往上跨去。
  动作虽粗鲁了些,但到底是上去了。
  她心里有点小得意,提着裙摆的手转而去掀车帘,没想到刚一迈出步子,脚就踩在略长的裙摆上,一个不慎,整个人朝前栽去——
  “——啊!”
  “……”
  马车外的玲珑突然听到太子妃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忙问,“太子妃您怎么了?”
  马车里传来太子凌厉又沙哑的声音,“没事,出发。”
  玲珑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倒是一旁的付喜瑞似是明白了什么,掩着唇轻笑,挥了下拂尘,细声道,“出发!”
  马车辚辚,在昏黄下的宫巷里平稳行进着。
  马车内,暧昧气息正浓。
  从前陪妈妈一起追剧时,每当看到女主角平地摔跤,嘴巴就跟装了吸铁石一般,一定会跟男主角吻上,陶缇必然会吐槽一句:嘁,狗血套路!
  然而,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却远狗血过艺术——
  她倒是没跟裴延亲上,可是,却比亲吻更加尴尬!
  马车里宽大,她整个人直接栽在他的胸口,随后,身子呈惯性的往下溜……溜到她跪坐在地毯上,而她的脸,正对着他双-腿之间。
  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那一刻,陶缇满脑子都是:啊我死了,别救了,挖个坑埋了吧,没脸活了。
  尬,尬到她脚趾可以抓出一座洛阳行宫。
  人在极度丢人的情况下,反而会异常的冷静。
  所以当裴延伸手把她拉起来时,她很配合,甚至还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
  裴延,“……不客气。”
  陶缇安静的坐下,一张小脸绷着,扭向车窗外。
  裴延也没说话,就这样,马车里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马车在洛河码头边停下。
  临下车前,裴延轻轻唤住了她,“阿缇。”
  陶缇的背脊一僵。
  拜托拜托,千万别提刚刚那事,否则她真的要羞愧到跳洛河了。
  她生硬的扭过脑袋,又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怎么了?”
  裴延往她这边挪了挪,抬手伸向她的小脑袋。
  陶缇下意识躲了。
  裴延的手在空中一顿。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流光溢彩般望向她片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是在隐藏着那份被疏远的黯淡与失落。
  “你的头发有些乱了,孤只是想帮你理一下。”
  “这、这样啊……”
  陶缇一看到他这样,像是她欺负了他一般,心头一阵不忍,又乖乖地把小脑袋凑了过去,“那你理吧。”
  看着主动凑到掌下的小脑袋,裴延眼底的黯淡化作浓郁的墨色,薄唇不动声色的勾起。
  他帮她整理着开始撞乱的鬓发,动作轻柔又细致,像是在对待一件无价之宝。
  不多时,他沉金冷玉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好了。”
  陶缇也没法照镜子,伸手摸了摸,觉得没问题,就要下车。
  这一回,裴延先了她一步,语气认真,有几分家长的威严,“阿缇,等孤下去扶你。”
  陶缇知道自己刚才犯蠢了,这会儿毫无底气,撇了撇嫣红的小嘴,软软糯糯应道,“好……”
  裴延下了车,朝她伸出手。
  她虽有心与他保持些距离、减少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亲昵小动作,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选。
  软绵绵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上,很快就被他温凉的大掌紧紧包裹着。
  待下了马车,他也没松开,只神色自然的牵着她往码头走。
  官员们早就在码头候着了,见到太子与太子妃携手而来,忙毕恭毕敬的行礼相迎。
  简单寒暄两句后,裴延与陶缇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上了岸边的画舫。
  这艘画舫分为上下两层,极其华美,灯光旖旎,水波潋滟,洛河两边的酒楼繁华,挂着一串串灯笼,夜风轻轻拂过,送来动听的唱曲声。
  下层的席面是给普通官员坐的,裴延与陶缇一起坐在二层的宽敞包厢,陪席的有穆王爷,还有孙府尹夫妇,其他几位高官及女眷。
  乍一看到穆王爷,陶缇还是有些诧异的:亲儿子都蹲大牢了,当爹的还有心情出来应付?不过转念一想,他是洛阳的府牧,给太子的送别宴,他若是不来,就是怠慢太子。
  人呐,不论到达哪个层次,都有不得已,除非坐上至高无上的那把位置,不过……谁能保证当皇帝就没束缚,没烦恼呢?
  陶缇这边胡乱想着,就听穆王爷抱歉道,“王妃身体偶感风寒,身体抱恙,所以未能前来,还请太子与太子妃不要介怀。”
  裴延略一颔首,宛若不知内情般,还温和问候了两句。
  众人都带着笑容,其乐融融的入座。
  琴鼓丝竹之音靡靡,酒酣耳熱,伴随着舞姬的出现,宴会的气氛越发的活络热闹。
  待一曲舞罢,裴延端起酒杯,带着三分醉意,笑吟吟对穆王爷和孙府尹道,“两位随孤一同去外头吹吹风,欣赏一下洛河的夜景?”
  穆王爷和孙府尹忙应下,起身往外去。
  陶缇这边也想跟去,还没起身呢,裴延沉沉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陶缇,“……?”
  裴延那双黑眸幽深,定定的盯着她,语气却是很温和的,“外头风大,你打开窗赏景也是一样的。”
  陶缇有点不解,又有点小委屈,她也挺想出去看看,外头的视野多开阔,哪是窗子能比的。
  可是裴延注视她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须臾,她只好妥协,“行吧。”
  裴延弯起眼眸,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乖。”
  太子与穆王爷、孙府尹一起出去了,其余官员也都跟了上去,一时间,雅间里就剩下一群女眷。
  刚才男人们在,她们都不好说话,现下男人都出去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奉承巴结着陶缇。
  陶缇还沉浸在裴延对她忽冷忽热的郁闷中,强打起精神应付着下首的女眷们。
  没过多久,外头忽然响起一声烟花冲天的啸叫声。
  陶缇挑眉,难不成还有烟花表演?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下一刻,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夹杂着刀剑碰撞的金属声——
  “来人啊,有刺客!!保护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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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7点有加更,记得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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