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成真(15)
作者:艳山姜      更新:2020-11-04 00:56      字数:3997
  万祺哭了:“这个副本为什么这么难。”
  制片人却再次笑出了声。
  万祺忍不住回过头瞪他:“你在笑什么?”
  制片人:“我玩过这么多局游戏, 第一次见到设计这么巧妙的副本。”
  “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把核心矛盾集中在了「凶宅」上。
  “但这只是掩饰。其实真正的难题始终是「拍电影」。”
  “大多数人会死在第一关。他们因为演戏而被附身,而后死于恶鬼的怨念。
  “活下来的人会试图找出凶宅的真相。于是他们从扮演者变成了被扮演者, 他们附身到死者身上。但他们往往都无法挣脱那个既定的死亡结局。”
  “能活到最后的人少之又少。——或许根本没几个人能发现,导演才是幕后的真正推手。怨鬼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
  “但即使知道了如何?导演设计了一个死循环。”
  “设计得真好。”他说,“这一关真有意思。”
  拿玫翻了个白眼:“第一次看到替杀人犯说话的。”
  制片人回头看着她。
  他的眼底再次浮现出一层病态的光, 犹如池底的青苔, 腐烂而充满生命力。
  “但游戏的快感不正是这样吗?”他说, “正因为体验过危险, 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万祺站在旁边, 直觉地一愣。她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听过这样类似的话。
  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说的。她的记忆力在衰退。
  拿玫无情地说:“神经病一般都这么说。”
  制片人却笑了出来。
  “不要抵赖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诱哄, “你可以理解我的, 你一直都可以理解我的,对吗?”
  拿玫:“?”
  她想起导演在离开前的狂热眼神。他也曾经对她说过相同的话。
  她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她忍不住喃喃道:“为什么都觉得我可以理解你们?”
  万祺回忆了一下。突然她恍然大悟地说:“是哦,你好像真的很容易吸引神经病。”
  拿玫:“???好好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很可疑地回头看了看valis。
  valis一直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拿玫。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他愣了一下,才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那依然是春雪初融一般的笑。
  拿玫自动将这理解为一个充满父爱的笑容, 她感觉自己又被治愈了。
  ——难道valis也是神经病吗?!
  怎么可能。
  呵, 滑稽。
  万祺却很认真地说:“是真的啊,以前那个谁和谁,都是些不正常的人。他们不是也很喜欢你吗?”
  拿玫:“谁和谁。”
  万祺:“这……”
  糟糕的是, 她想了半天, 始终都想不起来自己想说的人是谁。
  关于游戏的记忆, 像是破碎的沙漏,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出去。
  说话的间隙, 拿玫依然站在房间的另一侧。
  侧面还有一扇小窗户。
  她余光一撇, 却看到了令自己很意外的……景象。
  窗外是一大片高楼。
  高楼里一排排空荡荡的窗户。
  每扇窗户上都站了一个人。
  男二号, 化妆师, 摄影指导。
  他们面色苍白,神情僵硬,都在对拿玫招手。
  他们的口型如出一辙,全都在说:“来啊,快来啊。”
  万祺同样注意到这一幕。
  她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却听到拿玫幽幽地说:
  “我怎么来啊,你们踩着七彩祥云把我接过来?”
  万祺:“……”
  还是有点佩服拿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着这么多鬼讲骚话的能力。
  但这景象却让万祺更加紧张。
  她甚至开始病急乱投医。
  于是她转头对制片人恶狠狠地说:“你不是很能耐吗?刚才废话一套套的,怎么还不想点办法?”
  制片人却笑着用手指了指拿玫的方向:“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上一关就死了。”
  拿玫:“废物点心。”
  他探究地看向拿玫:“你呢?你有什么办法?”
  拿玫蠢蠢欲动地看向监视器:“不如——”
  众人充满期待,聚精会神。
  “——先把它砸了吧。”
  万祺:“???”
  她伸出尔康手:“可是我们不能……”
  她的提醒慢了一步。
  破坏王拿女士已经下手了。
  拿玫一脚下去。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笨重的监视器瞬间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砸烂的屏幕上还冒着火星。
  “……不能停止拍摄啊。”万祺尴尬地说。
  拿玫十分快乐,甚至于意犹未尽地说:“好爽。好想把导演也暴打一顿。”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阵沙沙的噪音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电视荧幕突然亮了起来。
  漆黑的房间里,那一点森冷的幽光令人感到不安。
  所有人都凑近了过去。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电视机说,“42岁导演意外车祸身亡。”
  路灯之下,马路上的沥青像从地底钻出来的黑色石油,一具破碎的身体像被粘在了马路上。
  屏幕上是一张被打了马赛克的脸。
  他求仁得仁。
  肇事司机忙不迭地从车上下来,对记者手舞足蹈地解释:“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装了行车记录仪的……”
  万祺:“他死了?!”
  拿玫很失望地说:“怎么回事,还没打到他,他就已经挂了。”
  就在这一瞬间,导演脸上的马赛克突然消失了。
  破碎的脸浸透在血泊里,又沾上了黄黄白白的脑浆,像裹着一层鸡蛋液。
  但他脸上还噙着一丝笑意。
  制片人的嘴角也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他死了,也就是说——这个死循环彻底无解了。”
  万祺感到有些崩溃:“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拿玫陷入了安静。
  直到她突然说:“不对啊。”
  制片人:“哪里不对?”
  拿玫:“他电影还没拍完,怎么就死了。”
  “有什么联系吗?”制片人说,“正是因为他死了,这部电影才会永远地拍摄下去。这个开放性结局才是成立的。”
  拿玫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不是啊,他拍电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部电影能红,能得到认可吧。”
  制片人点了点头。
  拿玫:“那他拍完还要找人剪辑,做后期,做宣发,然后才能上映啊?把我们困在这里是什么鬼?这部电影是不会被人看到的。”
  万祺:“……角度清奇。”
  但她忍不住又问:“所以呢?”
  拿玫:“所以他人设崩了。这游戏bug了。”
  制片人哈哈大笑起来:“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找出这个游戏的bug。”
  拿玫同情地说:“那你太没见识了,你不知道这游戏一向漏洞百出的吗?”
  说完她又恶狠狠地呸了一句:
  “烂片!”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电视机里的声音。
  “烂片!”
  一个相同的声音怒骂道。
  拿玫:“???”
  她转头看向电视。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个微微泛白、并不很清晰的直播画面,但这模糊感也加重了那种微妙的恐怖。
  电视机里的她低头看着电视机。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循环。
  画面上方还有一行滚动的字幕:
  【直播:出不去的凶宅】
  拿玫:“?什么情况。”
  制片人露出一个微笑:“因为刚才你说他死了,这部电影永远不可能被人看到。”
  万祺再次悟了:“所以,他是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的作品……被看到。”
  拿玫的脸绿了:“不是,搞什么鬼啊?我不信他一开始就想搞直播。这破游戏修bug呢?!”
  制片人笑意更深:“你说得对。”他以一种近乎于温柔的腔调继续说,“我也觉得,这并不是游戏最初设定好的情节。”
  “是因为你。”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欣赏与狂热目光凝视着拿玫。
  他感受到了游戏与她的「互动」。
  他很确信这是一段临时修改的情节。
  这个游戏在为她而「改变」。
  拿玫:“我吐了。那怎么不直接让我通关呢?!”
  她懒得理他。
  她又盯着电视机看了几眼,突然间变得十分活跃,开始左顾右盼,上蹿下跳。
  万祺:“?你在干嘛?”
  拿玫:“……找镜头。”
  她离开了电视机屏幕,回到了客厅中央。
  “从拍摄角度来看……镜头应该是在这里。”
  她将被踩烂的桌子扶了起来。又站在桌上,伸出手去在吊灯上摸索。
  随着她的动作,电视机里的画面也变得有点可怕。
  拿玫的脸在屏幕上被无限扭曲和放大。
  她犹如一个蚂蚁眼中的巨人,凝视着镜头。
  她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
  “找到了。”拿玫说。
  下一秒钟,画面从中间裂开了。
  破碎。崩裂。
  黑屏。
  拿玫狠狠地把摄像头扯出来,扔到了地上。
  万祺目瞪口呆:“你又在阻止拍摄了。”
  拿玫却冷笑了一声:“这垃圾游戏自己都在修bug呢,你还信他的鬼话?”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一分钟后,电视屏幕再一次亮了。
  拿玫再次出现在了屏幕上。
  角度不同。
  但镜头依然存在。
  拿玫依然站在桌上,俯视着远处电视机里的画面。她顿时暴躁了:“到底还有几个摄像头?!”
  制片人笑着仰头看她:“所以你觉得,拆掉所有的摄像头,是让我们通关的方式?”
  拿玫:“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当个动物园的猴子。”
  制片人但笑不语。
  拿玫翻了个白眼:“有话就说,别装神秘好吗?”
  制片人转过头。
  他挑了挑眉,又微微一笑:“我觉得我们好像漏掉了一条更重要的线索。”
  拿玫:“哦。”
  制片人:“你不好奇吗?”
  拿玫:“有话说,没话滚。”
  制片人轻声道:“好吧,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npc很可疑。”
  “导演都死了,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他转过头,平静地看向valis。
  拿玫:=皿=???
  又开始花样作死了吗?!
  她很同情地看了制片人一眼。
  甚至于很想对他说一句:男人,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但在看到valis的脸的一瞬间,她嘴唇微张,愣住了。
  她突然发现。
  原来valis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他安静地站在墙角,脸色却白得像纸。他的身体开始出现鲜血淋漓的伤口,连整张脸都变得伤痕累累。
  唯有他的目光依然是澄澈和平静的,就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拿玫想起他说过的话:
  “我的时间不多了。”
  而此刻的他——
  就好像庞大的意识已经无法被这具身体所承载。
  他的身体在加速老化与死亡。
  一定是这个游戏对他做了什么。她心想。
  他犹如一个身负枷锁的神明。
  然而制片人已经在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去。
  他近乎于快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十分钟以前,这人还令他感受到胆战心惊的威胁。但此时的他却变得如此虚弱,仿佛一头垂死的猛兽。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微笑着说,“可以告诉我们,到底该如何通关吗?”
  他的双手背转在身后。
  拿玫清楚地看到,他手中握着一块尖锐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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