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宝欣亭。
  赵生穿着冬装，看着亭外飘扬的雪花，神思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再次回神的时候，赵生低头，看放在面前的海月清辉。
  琴弦还能用，上一次不小心手指碰到的时候，还能够发出很清晰的声音来，但是因为琴身有损，所以琴声已经不是那么纯正。
  但是赵生并不想拿去修复，虽然依照皇宫里顶级工匠的手艺，修好这把琴并非难事。
  但是这样难免，就会要将琴弦换下。
  赵生不愿意这把琴变成另一幅她不认识的样子。
  风不大，但是因为下了雪的缘故，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冻住了一样，感觉好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迟钝，感官也有些悲伤起来。
  李素柏今天去都尉府了，而张齐和刘温，依旧还在太医院里面研究医术，这一次他们两人队伍里还加上了太医院院正，三个人现在每天都探讨不同过得情况，到忙的不亦乐乎。
  “焚香。”赵生朱唇轻启，只说了两个字，身后的共宫娥已经微微屈身，然后在琴桌上点上了弹琴要用的清香。
  九霄先生虽爱弹琴，但是却绝不会在弹琴的时候焚香，虽然焚香是弹琴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但是九霄曾说过：“自然之清香最为难得，为何要人为破坏呢？”故而弹琴的时候，从不焚香。
  赵生幼时跟随他学琴的时候也不喜欢这些香料，觉得弹琴的时候闻见是极其煞风景的事情，但是今天，她必须要焚香。
  因为若是不焚，她害怕自己到时候会情难自控。
  九霄环佩，原是名琴的名字，而今天于她而言，是两位先生的名字。
  赵生手指轻轻地搭上琴弦，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一曲，是她最后用海月清辉，纪念当时的九霄环佩。
  “铮——”
  李素柏刚回到宫里的时候，就听宫娥说赵生抱着海月清辉去了御花园里。当他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距离宝欣亭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从亭中，隔着纱幔传出来的琴声。
  周围的雪花飞扬，周围的植被假山，还有屋檐脊梁，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雪，虽然带着冷意，却美的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宝欣亭中的那个女子，手指轻扬，在陈旧的琴弦上上下翻动，即便是不听琴声，也能感觉得到女子身上的一股哀愁。
  并非是思念的惆怅，而是怀念的惆怅。
  怀念某位故人，怀念某位已逝的人。
  海月清辉毕竟已经时隔十多年没有用过了，所以弹奏出来的声音，虽然还清晰，但是音色已经有所偏移，不准了。
  但是不知为何，李素柏听着那琴声，虽然有所偏调，但是每一个音调都很准确的卡在了关键之处，反而将整首曲子的悲伤与惆怅，达到了另一个境地。
  故人已辞，故人已去；久经别离，难待归期；朔风和煦，飞雪悲鸣；难忘故人，但求不恨；盼忘故人，唯琴低鸣。
  《忆故人》的曲子还在耳边，李素柏走到宝欣亭外站着，没有进去打扰赵生，但是听着曲子，很自然的想到了这几句词来，此情此景，竟是如此。
  而这一曲结束之后，海月清辉，也就只会成为一把废弃的琴了。
  一曲终了，赵生双手没有任何的留恋，从琴弦上拿下，正好一旁的香也焚烧完毕，赵生闭了闭眼，等到重新睁开的时候，原本的情绪全部都隐藏。
  李素柏这才进去。
  赵生听到了李素柏的脚步声，回头看，微微一笑。
  “终于可以放下了。”李素柏到赵生声旁坐下，从一旁的宫女手中将赵生的披风接过来，细心地为她系好。
  “嗯。”赵生看着李素柏为她系上披风，心里也感觉原本的沉重感消散了几分，好像原本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一样。
  “你今天去都尉府，可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李素柏为赵生系好披风，这才扶她起来，赵生问道。
  “现在消息还不确切，而江湖上现在也有些不太好的消息传来，三叔现在已经安排人手过去了，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
  两人走出宝欣亭，就有小太监上前为他们打着伞。
  “我来吧。”李素柏接过伞来，示意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往后退了两步。
  赵生见状，就知道李素柏必然是有事情要和他说，于是挽着他的胳膊，让两个人距离更近了些。
  “三叔最近在皇宫里找到了几名和皇后娘娘中蛊有关系的人，但是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证据还不足，所以尚在调查之中，有几个还在凤翊宫里，所以三叔希望我们能够在皇后娘娘身边待着，帮他一个忙。”
  “为什么不直接和皇兄说呢？皇兄必然会允许他凤翊宫里……”赵生说到一边才想起来，皇后娘娘最近身体才恢复，尚且还有些虚弱，而前段时间在皇宫搜查杀人凶手就已经让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的，杀害蓝冬的凶手尚且不知，若是都尉府再次进宫的话，到时候皇宫里可能会出乱子。
  李素柏见赵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说道：“而且三叔受了，这个隐藏在皇宫里的人必定是善于伪装的高手，都尉府堂而皇之的进来搜查反而会让他们警惕起来，这样的话更不利于找到证据，现在又不知道那人手中还有没有其他的蛊虫，若是有的话，若是大梁都城中还有他们的接应，还不知道皇宫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生点点头，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原以为李素柏会提出如何找个借口去凤翊宫常住，但是李素柏却说了一句：“我们先去看柳贵妃。”
  “柳贵妃？”赵生十分讶异，“不是说下蛊的人还藏在凤翊宫里吗？”
  李素柏点点头，“是还在凤翊宫里，但是这位柳贵妃，在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
  “什么作用？”
  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们离他们虽然已经四五米的距离，李素柏还是将原本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三年前柳贵妃是自己给自己下了断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