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风雪山神庙
作者:八千妖孽      更新:2022-03-08 10:30      字数:3273
  甫一出了青石郡,急骤刮起了风雪,愈下愈大。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仿佛倏忽飘满了柳絮,视线受挫,加上路面打滑,赶路困难。
  这么大的风雪,赵阙在青石城生活的记忆里,还从未遇见过,就算跟西塞的风雪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了。
  赵阙让李鸢子进车厢,他下去牵马拉着车厢,缓慢的前行。
  钟逾明一手挡着脸,喊道:“先生!赶不了路了,只能去寻个躲避风雪的去处。”
  赵阙运转体内的真气,稍稍阻挡天地的寒气:“往前再走走看吧,这种地方,希望能有个避风雪的地方。”
  实则,他心里半点不抱期待。
  周围一眼望去,全是纷纷洒洒的鹅毛大雪,这种情况下,就连半山三境的李鸢子也无能为力,看都看不见前面的状况,要想寻个去处,委实难得很。
  人力终有穷尽时。
  不多时,赵阙跟钟逾明仿佛成了两个雪人,抖一抖身体,积攒的雪刷刷的往下掉,再过些许时间,身上又满了。
  尤其,气温急骤急转直下,以赵阙此般的武学底子,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遑论钟逾明了。
  李鸢子在车厢还好点,只是风雪好似无孔不入,她亦是身上沾满了雪花,只是,她努力瞪大眼睛,见钟逾明有些坚持不住,步履蹒跚起来,她自车厢里跳下,鼓动真气,震散一段风雪,抓住钟逾明的臂膀,往后扔去,不偏不倚的扔进车厢,兵器红缨枪镀进真气,摔至车厢的门帘,红缨枪仿佛成了戍卒,暂且为钟逾明抵挡些风雪。
  跟天地对抗,就算她是半山三境的大高手,一样吃力的很。
  赵阙微微撇头,看到李鸢子艰难牵着缰绳拽着马匹走,将真气夹杂在话语里,喊道:“方才我与钟逾明说了,这种情况,还管马匹作甚?你赶紧进车厢!”
  李鸢子不知上了哪些愣劲,回道:“我能坚持的住!”
  “一匹马罢了,快回去!”
  李鸢子仅是摇头。
  钟逾明不放弃这匹马还好说,对于曾为西塞兵卒,马匹相当于兵卒的命,只要不是被敌军杀死,无故丢马,用一军对抗一国的西塞,是要问罪的。
  那么李鸢子为何非要跟钟逾明一般,坚持不放弃?
  过了近两刻钟,赵阙看李鸢子一身红衣隐没在风雪中,隐约瞧得见一个轮廓,随即抽出大音希声刀,一刀劈下。
  似是一条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的大江被他砍成了两半,见李鸢子些许的摇摇欲坠,咬着牙死死攥着缰绳。
  “你这丫头!”赵阙无奈叹息。
  再劈出一刀,刀气再度破开恢复原样的大风雪,把李鸢子所攥的缰绳砍断,瞬间,马匹不受控,让风雪狠吹着倒退,然后撒开四蹄,顺着风向狂奔,又未奔驰出多远,受滑跌倒,马嘶阵阵的挣扎。
  李鸢子吃惊的看向赵阙。
  两刀游刃有余,刀法极妙,因势利导,看着不起眼,委实是借助天地的力量,反过来对抗天地,就这般对大道的掌握驾驭,李鸢子想都不敢想,又联想到,赵阙曾说他武学巅峰时,为山巅三境的璧暇境,她在这一刻,甚至有些相信了。
  这与宋翻山只拳问天,有根本的不同!
  “过来!傻愣着干吗?!”赵阙喝道。
  李鸢子顾不得其他,顶着风雪钻进赵阙的怀里,赵阙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攥着缰绳,蓦地,手臂用力,把李鸢子后甩向车厢,李鸢子抵挡风雪的真气消耗极快,这下任由赵阙的力量,将她轻飘飘的扔进车厢,顺带着她握住红缨枪,坐到蜷缩着颤栗的钟逾明边上。
  她低沉怒喝了声,所剩的真气一股脑的涌进红缨枪,随之朝车厢外的风雪,捅出一枪,马车四周砰的巨响,吹刮向这里的风雪席卷上天,炸成无数细碎的雪,旋即让呼啸的风雪裹挟刮向其他地方。
  拉车厢的马匹被惊吓得起了前蹄,不断嘶鸣,赵阙借用李鸢子的真气,手臂爆发力量,生生拽下缰绳,使得马匹落地,继续寻找躲藏风雪的地儿。有了她这一枪,赵阙多多少少好受了一点。
  也不知老天爷是怎么了,大夏的南国都能降下这般大的风雪,且没有半点减缓的趋向,甚至另有加强的趋势。
  有风雪呛进嘴里,赵阙不住的咳嗽,之后,放眼望去,暗道,这场风雪,比之西塞的风雪,更要恶劣,称之为百年一遇也不为过。
  又过了半个时辰。
  赵阙模糊望见远处有一堆黑影,瞧得像房子,赶紧拽着缰绳徐徐行进。
  方才,路上有几个尸体让大雪越盖越厚,他瞥见了,本想救助,但马上作罢,这般要人命的风雪,他都自身难保,想救人,委实有心无力。
  “唉,若是还具半山三境的修为,区区风雪,难不了我。”他喃喃自语。
  另外,释放出八相龙蟒一样能与风雪争雄,只是,好不容易压制住八相龙蟒狂猛反噬,如果不顾后果用了,说不定刘青田和吕清臣为他争取来的一切,付诸东流。
  “你没事吧?”李鸢子从车厢里喊道。
  赵阙在前缓缓摇头。
  她长舒一口气,刚才见赵阙像趔趄了下。
  李鸢子怎么想的,赵阙依稀猜到一些,就因为这点于他而言无足挂齿的理由,她死活不放那匹马的缰绳。
  她为何还不明白,在他心目中,人才是最重要的,身边的人能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又接近那堆黑影一段距离,朦胧能看出是一座废旧的山神庙,修建在山坡上,需要跋涉长长的陡坡。
  “李鸢子?!”
  “我在。”
  “你带着钟逾明下来,带上干粮,跟我走!”他大喊道。
  李鸢子把放干粮的包袱,系在腰间,架起状态逐渐加重,眼下有些昏迷的钟逾明,拉开车帘,困难的跳下。
  “我的红缨枪!”她想起兵器落在车厢。
  松开缰绳,赵阙回身跃起,点了下马头,钻进车厢,握住红缨枪,顺便抓起李鸢子未带走的衣物。衣物是钟逾明早在荫邱城备下的,而今看,着实有先见之明。
  拉着车厢的马匹没人拽着缰绳,迅速失控,赵阙钻出车厢,眼看车厢即将倒了,甩起红缨枪,朝车厢横扫,恍惚砸中了坚不可摧的墙壁,闷闷的咚的一声,随即因势利导,凌空飞向架着钟逾明的李鸢子。
  稳稳地落地。
  然后和她一道架住钟逾明,急急朝山神庙飞奔。
  马匹跟车厢,遭受赵阙势大力沉地一击,加上咆哮地风雪,竟是飞了起来,旋即不知所踪,就连歇斯底里的马嘶,也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
  “你还行吗?”赵阙喊道。
  两耳皆是呜呜恐怖的风声。
  李鸢子看向赵阙,点点头:“我没事。”
  一位人间半仙若葬毙在这场风雪里,那才叫有事,白瞎了一身武学修为。
  随着临近破旧山神庙,赵阙眉头轻微皱了起来。
  里面有人,庙门紧紧关闭,又有轻微的火光从门缝里露出。
  终是到了庙门,赵阙跟李鸢子不约而同地敲砸。
  过了良久不见开门。
  赵阙忍不住想要破门而入时,听见里面忽然爆发争吵,有东西被移开,砰地砸在地砖,庙门开了,架着钟逾明的两人赶紧进去,风雪也随之扑来。
  “哎呀!快!快!把庙门顶住!我的天老爷啊!我活了六十二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雪!”
  庙里燃着的火堆,在风雪进来的那一刻,吹的四处都是,篝火顿时灭了,只剩些许的火星。
  赵阙环视一圈,庙里约莫有七八号人,为他们开门的是位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
  汉子奋力迎着风雪重新将庙门关闭。
  “搭把手!你们堵住庙门,我重新用棍子顶上。”
  走来了两位衣着光鲜的青年,双手撑住庙门,汉子抱起圆木,谨慎顶住庙门,后又左右晃晃,试试牢固不牢固。
  伴随庙门关闭,庙里陷入一片黑暗。
  唯剩庙外鬼哭狼嚎的风雪。
  “得嘞,各位,别呆着了,重新点火呗。”黑暗中,有人愤懑的说道。
  一人道:“我这有的是。”
  火折子突然燃起,此人面貌俊秀,弯腰勾捡被风吹散的枯草、树枝,聚成一堆,把火折子丢进去,稍后,火愈来愈大,山神庙内亮堂了起来。
  众人围坐火堆烤火。
  俱都陷入沉默。
  赵阙支会李鸢子一个眼神,两人架着钟逾明,把他放在空着的火堆旁,揉搓他的双臂双腿。
  待钟逾明知觉慢慢恢复,赵阙朝那位放他们进来的中年汉子,抱拳谢道:“救命大恩,无以为报。”
  中年汉子粗布衣,不以为意地挥手道:“小事一桩,谢什么谢!”
  “哎!居然不是贼人!那好,那好!”
  赵阙扭头一瞧,一位贼眉鼠眼、五短身材的人,从狰狞的山神像后探头探脑的走出,寻了个地儿,一屁股坐下,目光游移在赵阙的脸上,随即饶有兴致的搁在李鸢子身上。
  “你再看,我剜了你的眼珠子!”让风雪搞的心情本就不爽的李鸢子,攥住红缨枪,狠狠道。
  此人吓地一哆嗦,挪了挪屁股,垂下头,瞬间不敢再瞧她。
  又是沉默。
  赵阙打开李鸢子带来包裹干粮地包袱,打开,将吃食一一分给众人。
  众人饥肠辘辘的,只来得及向赵阙笑笑,半分不嫌弃干粮潮湿,紧接着狼吞虎咽。
  至于那位贼眉鼠眼的人,赵阙递出干粮,他刚要撅起屁股笑眯眯的拿,没成想,赵阙反手塞进嘴里,这人尴尬的坐回去,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