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墨鱼情2
作者:城雁      更新:2021-01-17 17:52      字数:2129
  黄昏之时,墨笛微醺,酒入愁肠愁更愁。
  这么多年来,西荒湖,几乎已成了他的伤心地。
  若非那里是他安身立命之所,他便时时刻刻都想要逃离那里,伊人已同他形同陌路,就算湖中偶遇,也是一场羞辱,她那在他看来无双的背影,留给他的,是寸寸缕缕的眼泪。
  虽然,有山精树怪劝他说,不过就是条灰白的墨鱼女怪,那样貌,差强人意,又何足挂齿。
  然而,他们又不是条墨鱼,怎能欣赏他这条墨鱼的欣赏,体会他这条墨鱼的体会。凡间的圣人都有云,夫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切,他也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才能让他们稍微体会一下他的苦痛。
  真是,这一切的纠结,他更该与何人述说。
  而这一切缘起缘灭,归根结底,都要怪在某一人的身上。
  可恨这始作俑者,为他带来羞辱的缘由人,忍能在他的对面,在荷花池塘边,与佳人卿卿我我,视他若无物,全然没有一丝的惭愧和内疚,全然不晓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对比今夕何夕,想起前尘往事,墨笛一步三踉跄,沿湖逶迤而行,一路上走得飘飘荡荡,似乎就要随风而倒,待到日暮西山,这才惊觉望天,却见那黑幕似的天色已笼罩了下来,脚步不觉已走到湖的尽头。
  放眼看去,却见那湖尾,恰好接通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不远处的河上,有座年代久远的石拱桥,瞅准路边的一棵苍天古树,忙闪身树后,四望无人,这才化道黑光,眨眼间飘入桥洞里。
  桥洞凉凉如冰,清风徐来,吹过一丝丝飘雨,墨笛此时,却丝毫未觉得舒爽,摸着脸上深深浅浅的几道疤痕,只觉的胸中有团火气,蹭蹭蹭的冒了出来,望空声叹了几口气,不由得怒道:
  “此仇不报,我心里如何能安,竖子,我痛失大好姻缘,你倒过得好啊,简直好极了,仙凡恋,好,好的很,你本天生的仙身,有仙气三花护体,我正发愁无从下手,如今,你摊上个凡人,天宫律法,仙凡不可结合,你倒真有个好眼光,真是光明大道你不走,荆棘小路偏要行,这任性妄为的小性儿,倒是一丝儿也不肯改。”
  不提墨笛自言自语,虽说抓到了可罚萧畅的小辫子,稍稍安慰了那满腔的怒火,但究竟如何实施,方可既罚了那竖子,出了自己的这口恶气,又可将自己置身事外,免受惨烈的报复,想来想去,一时也无从下手。
  若是告到天宫,天宫律法,仙凡不可结合,那惩龙台上,少不得那萧畅要受些刮鳞片的痛苦,又要在天宫的龙牢里,关上他个一年半载,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等到放出来时,那个甚么凡人,已经重堕轮回,喝了忘川水,早就忘了他萧畅是何人了,到得那时,方才是随了自己的心愿,也算报了这毁容的仇怨,只是,自己未入仙籍,妖微言轻,上不得天界,告不得那竖子。
  但若是让水族的神仙们帮忙呢?
  借着到天界庆典贺寿的时节,拿着密信,央求些载歌载舞的妖仙们,但他们又哪肯为了他,得罪了龙族,就算有,他又不曾认得个什么神仙,神仙们又都是逍遥度日的,不关自己的事情,他们又怎肯强出头,何况这强出头的原因,却是为了他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墨鱼精。
  墨笛左思右想,摇了摇头,觉得此法,似乎更加的难以成行。
  至于学凡间贿赂一途,也不可行,他一个妖类,能有甚么宝物,是仙家看的上的,何况,对于仙家来说,一般的财物,不过就是水沙尘土一般,如何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再者说了,据小道消息,水族和凡界结亲,也并非没有先例。
  仙族男女们,本可互通婚姻,结成仙侣。但手续繁多,需层层报备,若是地域不同,好比天界的仙者,与凡间的地仙,或是水界的水仙,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样一来,不少仙者,对于婚姻一途,就望而却步。
  如此,天界的仙者虽多,但多数不肯与凡界的仙者结亲。
  不仅地域相隔,还有彼此灵力,见识也都大相径庭。
  虽说水中多异宝,水晶宫也大都珠光宝气,但除此之物,便是茫茫的水域,便是白天,阳光照射到水中,光亮便打了个对折,到处晃着朦朦胧胧的暗气,如何与天界的璀璨秀丽相比。
  天界的仙族男女们,凡间水域之于他们,犹如凡间锦绣城池与莽荒不毛之地,实是有着云泥之别,千百年来,几曾见过天仙下嫁水族的龙仙。
  水中的龙族,远没有其他族类那般的龙丁兴旺。
  因此,龙族倒很有些剩男剩女,他们或是与其他水族异类成婚,更有甚者,也有些与人类结合,这都是一些野史有记载的,算不得新鲜。
  水族一向以龙族为尊,又因为远离天宫,天高皇帝远,身处水中凡间,出了这么一起两起的仙尘缘事,其他龙族知道了,一向是龙龙相护,互相的掩盖,又怎肯上达天听。
  天界的众仙们,不少是龙族上位的,对于这些事体,历来见怪不怪,私下里,还觉得情有可原,因此,只要没有原告,倒也没有什么水族,闲的发慌不耐烦,将此类事情,当做正经事来做处理。
  如此,若是墨笛想借水族的龙仙之手,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是蛊惑他那主子洪烈王,他也只会同类相卫,也不过是怪他多事,顺便给他几个毛栗子罢了,还能怎么着呢?
  可叹虽有罪名,奈何却无法实施。
  无法可想时,他只能借酒浇愁,在这美景如斯的荷花池边,在这历经千年风霜而岿然不动的石拱桥桥洞内,他由日出东方,酣畅淋漓地喝到日暮西山,这喝来喝去,除了徒叹奈何,还是徒叹奈何。
  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头昏脑涨,忙抬起两只手,揉揉太阳穴,昏昏然,斜卧在桥洞内,别人也只当他是异端,自是不理会他。
  不知昏然了多少个时辰,待灵台稍明,他探头出桥洞,但见东方已出了鱼肚白,墨笛恍然惊觉,想是昨日不觉的已想了一天,但最终依然徒叹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