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外小楼夜听雨【一】
作者:不付轻狂      更新:2021-01-18 10:18      字数:3070
  虽说是娶她作妾,但那丰厚的礼金还是让那妇人笑的合不拢嘴,子规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那妇人口口声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丫头命好,嫁个富贵人家,再不用受苦。”的言论报之一笑。
  子规在人前再一句话没说,只是在出嫁前一夜指了指卧在门前的大猫说是要带它走。
  那妇人直骂她傻“你要这丑货作甚?进了富贵人家,不是要让人瞧不起?嫁过去你想要什么模样的没有,哪个比不得你这只?”
  子规没有说话,只是拖着喜服抱起了楚东流又来到了那片竹林,子规捏捏楚东流的脸很低很低的呢喃了一句“谁都比不得我这只。”
  楚东流学猫,叫了俩声,眼神很复杂。
  “我放你走吧。”
  银色月光之下,少女摸着一只很丑的虎崽如是说道“把你放在家里他们会欺负你的,我放你走,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楚东流这次没有应和,只是看着少女姣好的脸,猛的想起了之前那破烂人的丑恶嘴脸,瞬间爆炸,将爪子搭到了少女肩上,然后在少女唇上舔了一口。
  于是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那一口倒刺让子规痒的直笑,笑了半天,冲着楚东流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句“有缘再会。”
  虽说所嫁之人并非所爱,但出嫁这天,子规还是满心欢喜的梳洗打扮好了,总归与要嫁的人有数面之缘,比起那些歪瓜裂枣的算好的很了。她原不过是个平淡的农家女,知足且常乐。就像她的名字般随意,只因出生这天有只子规鸟在窗前叫了一宿,她便叫子规了。本想简单随意的度日,可谁又能想得到,这一日,会是那种下场?
  见场景又切到了那一天,安却骨有些慌乱,抓着晏子非的手不放。
  之前以子规的视角来看,也没发现不对劲,可如今脱离出来了,安却骨一眼就看出了问题。那混蛋明明是个市里的纨绔为什么成个亲会把人往深山里抬?
  听了安却骨的疑问,晏子非垂眸思索片刻,只道了一句“一会细细看着,碰过子规的人,一定要记下来。”
  安却骨点了点头。
  俩人脱离了出来,如看戏剧般,看着这一出。
  一层帘子隔住了子规的视线,她不会知道不远处的那八个悍匪看到了了新郎的手势这才冒出来,新郎的表演开始了,痛哭下跪,最后指向了子规。
  真相如此不堪,画面重演,就在那八个人将子规按倒在树下的时候,安却骨上次没来得及看到的东西出现了。
  谁都不会想到,早已离开的楚东流会突然出现,听到有东西朝他们嘶牙咧嘴,八人齐齐回头,却只看到了一只丑“猫”,又小又弱。
  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已然将手伸进了子规的腿根处,见只是个猫也没多管,只加紧了剥离喜服的动作。
  安却骨从没见过一只妖拼起命来是什么样的,这第一次见,确是在别人的记忆里。
  楚东流扑了过去,却被俩人一拳揍了下来,它灵活挣脱抬爪便挠,但子规这边凄厉的惨叫告诉它,到底还是晚了。楚东流发了狠,仰头怒吼,气势凛然向八个人发动了攻击,但对方看样子便知是些训练有素的,别说一只幼崽便是成年老虎对上了也未必是对手。其中俩人抽出了短刀,刺了过去,楚东流避无可避腹部中了一刀,疼到站都站不住,但还是不肯屈服,接二连三的企图救她。
  但子规的声线越来越小,到最后竟然一点挣扎的动静都没有,只听得**的声响不绝于耳。
  楚东流彻底疯了,攻击毫无章法,动物性暴露的彻彻底底,不再一个一个突破而是见谁伤谁,但一路拼下来,伤的最重的确是它自己。
  最后被一把长刀拦腰钉死在地上,这时子规已经是被第三人蹂躏,毫无声息,像死了一样安静。只有楚东流一声接一声的嘶吼,前爪抓着泥土,顾不得自己被把匕首贯穿了,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每挪一点插在腰腹里的刀便将肉身劈的更深一点。
  子规毫无动静,楚东流的嘶吼也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了声声呜咽,安却骨看得到,趴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楚东流眼角带泪,叫声越是低沉越是凄厉。
  楚东流一步一步的挪,前爪的指甲翻起,血液浸入泥土,直到长刀从前腰划到了后腰,那把刀才有所松动。
  拖着一把重刀,以及破烂的身躯,楚东流每一步都爬的很吃力,它看到了子规赤裸的身体,以及空洞的眼神。
  步步撕心裂肺,
  可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已经,晚了啊。
  第四个人心满意足从子规身体里离开了,整好了衣衫,于是那四个人排成一列,谈笑风生看着楚东流。
  近在咫尺,却,杀不到,杀不得,杀不死。
  死不了,为什么,不死。
  恨意横生,后颈一块软皮被提起,楚东流口吐鲜血,眼皮沉重的很,但依旧看着他们,这几张脸,纵是让他下地狱落黄泉受尽酷刑,也要取他们的狗命,提了他们的脑袋作夜壶。
  “这猫有情啊”
  “嘿嘿嘿,有什么情,怕是看我们消受美人急红了眼,也想偷腥呢。”
  四人笑够了,便把长刀拔了出来,将疼到半昏厥的楚东流丢到了子规身上。
  肤白似雪,黑发似墨,永远在笑的女子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树枝随风摇曳,楚东流被丢到了子规胸口上,几个男人非要摁着它的脑袋往子规胸上撞,楚东流抵死不从梗着脖子,前爪上的血液流到了子规身上,又红又艳,凭着最后一口气,楚东流狠狠咬住了一人的小手指,泄愤般拿虎牙生生咬下,狠狠咬碎吞下了肚。
  那群人见有人受了伤,顾不得地上的子规,匆匆忙忙便走了。只留一虎一人趴在一起,楚东流挪到了子规身边,伸出舌头舔掉了子规眼角的泪。
  不咸,只是苦。苦的楚东流喉头一哽吐出了一滩又一滩的血,血雾污了子规的脸,但她却依旧无动于衷。
  楚东流再撑不住了,它伤的太重了,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安却骨捏着晏子非的手,说了两个字“四个。”
  “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安却骨咬牙切齿,以要把牙咬碎的力道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句话。
  “在楚东流的无差别攻击之下,那四人伤的比其他四个重,如果是同样的身手的话,不可能差别那么大,他们绝不是悍匪。”
  经晏子非这么一提点安却骨茅塞顿开“四个主子,另外四个身手了得的是他们的护卫。而且与那混蛋是一伙的,这么说整个婚礼都只是个骗局?”
  晏子非点了点头。
  “他们是权贵,因为身份做这种畜生事多有麻烦,索性扮了悍匪,把责任都推到悍匪身上?”
  “这种人,大都家里管的严,绝无纳妾逛窑子的可能,所以才想了这种法子放纵自己的龌龊。”
  安却骨世事经的少,哪里知道这等内情,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亲自出手将那几个剥皮抽筋。
  场景又一次转化,他们看到楚东流嘴里叼着那件红色衣服盖住了子规的身躯,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子规依旧躺在那颗大树下,安静的像一个死人。楚东流见她无声无响,又叼来些野果放在她身边,子规依旧无动于衷。
  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不哭不闹不动不说话,就这样过了三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那个总是笑着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天夜里,山里下起了瓢泼大雨,楚东流用尽所剩的最后一点法力,化作了人形,头顶虎耳身后有尾,无衣敝体,就那么赤条条的将子规扶起,让她靠着那棵树,替她理好了衣裙。手指触到冰冷肌肤的时候,楚东流感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颤动。
  衣服刚穿好,人形便保不住了,安却骨看到楚东流又化做了虎崽的模样,跌跌撞撞靠近了子规,将嘴放在离子规脖颈不到咫尺的距离。
  犹豫再三,还是一口咬了上去,血液刺激味蕾。
  于是,那个叫子规的人类姑娘就真的死了。
  山里电闪雷鸣,大雨似是发了狠,轰响之中,有个少年带着哭腔的呐喊夹杂在里面。
  “成为我的伥吧,我守你,百世无忧”
  楚东流咬一口肉,说一句话,歇斯底里,似在发泄,亦似在发誓。
  “成为我的伥吧”
  “我守你”
  “百世无忧”
  “我守你”
  “百世无忧”
  偌大的山里,有只很丑很丑的老虎,将一个人一口一口咬下,它咬一口便喊一句话,似是要对得起自己吃下去的每一块肉。
  曾经有个姑娘,和他说过一句话“谁都比不得我这只。”
  他多潦倒他多狼狈,背叛他的又有多少?他没数过,楚东流知道,有时候一句话便是一生。
  所以,他对那姑娘喊“我守你,百世无忧。”
  他知道,这话也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