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素未谋面(临上架,求首订)
作者:饮尽乞峰雪      更新:2021-03-24 01:24      字数:3160
  帐内弥漫着莫名诡异的氛围,郭图略微抬起眼皮,见袁买毫不急躁,反而闭目养神,面含淡淡的微笑,似乎正在享受无声的天籁之音。
  饶是郭图熟知袁买事迹,尽量高看一头,仍不免惊讶于他的镇定自若,心中警醒,切不可小瞧了眼前的年轻人。
  郭图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袁谭来信,暗自叹气。
  若论才智机敏,郭图自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略逊沮授崔琰等人一筹,更遑论天资聪颖、年少成名的郭嘉。但他出自颍川望族,早年间也曾被阴修器重提拔,与荀彧荀攸一同为吏,资历颇深。后投奔袁绍,献计献策,得以重用至今,执掌军政要务,绝非徒有虚名之辈。
  他与审配相识共事已有近十年,二人既是竞争对手也不乏相互来往,深知审配刚直不佞的性情下,有着常人难以揣度的细腻心思。这一点,郭图与他何其相似,饱经世事之后,早就学会把聪明才干藏于平庸的外表下。
  袁谭自以为暗中亲近拉动袁买,便不落痕迹地能为自己加分,孰不知恐早已被审配获悉,更被袁绍知晓。而袁绍乃何等样人,岂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
  袁谭此举无异于弄巧成拙,郭图压根不看好,他谋求之事,只可堂堂正正以势取胜,切不可急功近利。
  况且以他今日所见,袁买心志之坚,远胜常人,又哪里是可以轻易拉拢的。
  然而,郭图毕竟选择了袁谭作为政治投资对象,日后他一族的兴盛荣辱也全系于此,不得不尽力而为。
  幸好袁买也并非无欲无求之人,眼前这封信便是他的弱点。
  一个人,无论多么强大,只要有了弱点,哪怕再微不足道,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郭图正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忽然,他听到帐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心中一动,扫过袁买,见他仍然无动于衷,便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装作阅览简牍。
  “郭公则,此事尔还需与我说清楚,为何拦截曹军这等大事,不派我前往,反而交给那淳于琼与沮授?”
  郭图方才落定,一道高大身影带起一阵劲风冲入帐内,刮的帐内呼呼作响,来人站到郭图面前便大声喝道,完全不顾旁人的存在。
  郭图也不介意此人的嚣张气焰,反而轻轻说道:“颜将军稍安勿躁,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合理解释。主公四公子正在我这儿做客,切不可失了礼数。”
  原来此人正是颜良,见郭图姿态放低,他这才稍稍消气,转过身打量起袁买来。
  仿佛早有感应,袁买也正好缓缓睁开双眸,抬眼看去。只见颜良身着黑袍玄甲,满脸横肉,鹰鼻高耸,面色阴沉,左眼眉角似乎又一道浅浅伤痕,向袁买投来睥睨之色。
  四道精光正面相投,猛地一对撞,竟在空气中荡起无形涟漪,引得郭图一阵心惊肉跳,又转瞬即逝,销声匿迹。
  “尔便是袁买?”
  见袁买不动声色地抗下他的试探,颜良心中微微一动。但他一向张扬跋扈惯了,从不甘落于人后,即便袁买能耐大、又是袁绍公子,言语仍毫不客气。
  袁买脸色平静,淡然一揖:“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幸得相会。”
  这些年间,他见过太多武艺高明之人,大多都有一股傲气,或是臭脾气,有的甚至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如袁买这般低调的,反而稀罕得很。
  “哼,倒是有几分斤两。”
  颜良见他不受影响,也就没了继续试探的心思,转而向郭图问道:“郭司马,那就劳驾阁下,给我解释一下吧。”
  郭图料到以颜良的性格,必会前来叱问,早已有腹案,侃侃而谈道:“曹军出现在延津,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其目的仍在白马。我军此次分兵进击,是为将计就计,待其偷袭之时,回师包抄,两面夹击。故而此地才是真正决战之处。”
  “曹操麾下,猛将如云,唯有将军留在此处,方能与之抗衡,将他们钳制于此,等待我军返回。”
  “将军既然一心求战,又何必舍近求远?”
  郭图一番话,令颜良大为意动,原先责备的心思,早就抛到脑后。
  他当初气势汹汹,偷袭渡口得手,大以为可横扫东郡。谁料却在这白马城下足足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得寸进,每日只能在城下摇旗擂鼓,辱骂一阵,丝毫不解心头之恨。
  他每回向郭图请兵攻城,皆以损耗过大为由遭到拒绝,怎奈他只领前军一营,并非主将,粮草辎重又受其限制,孤掌难鸣,只得忍气吞声,心里却早已将郭图沮授等人暗暗恨上。尤其是郭图,自从来到南岸后,虽表面上极为尊重他,实则暗中布下诸多掣肘,着实令他憋屈。
  他太需要建功立业的机会了。他能到达如今的地位,凭的是一身绝顶武艺,与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可依然被这些士族豪门出身的文臣压在身下,以他的性格,又怎能甘心。
  为了顾全大局,颜良收起凶恶的表情,放低了声音,问道:“此话当真?郭司马莫要戏弄于我。”
  “军中无戏言,”郭图将袁买之前对淳于琼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向袁买望去,“有四公子一旁佐证,在下怎敢妄言?”
  “好,爽快!我这便回营操练准备,定要为主公生擒曹贼!”
  颜良闻言大喜过望,脸色都好像明亮了不少,忽然又想起袁买,回身抱拳回礼道:“公子幸会,改日再聚。”
  “将军请留步。”
  见颜良打算回营,郭图出声喊住了他。
  颜良深吸一口气,耐住性子,回头问道:“郭司马还有何事?”
  郭图慢悠悠地说道:“将军心情迫切,在下深表理解,但筹备战事也不急于一时。这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将军一同商量。”
  “究竟何事?”
  颜良眼皮微微跳动,又问了一遍。
  “将军且入座,”郭图指向袁买一旁席位,“此事与四公子有关,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颜良瞥了一眼袁买,见他无动于衷,挂着一张笑眯眯的面孔,心头火气又蹭蹭地上扬,刚刚对袁买生出的一丝好感,顷刻间灰飞烟灭。
  颜良稍一思索,仍依言入座,冷眼向袁买问道:“四公子有事只管吩咐,能做到的,我自不容辞,莫要吞吞吐吐的——”
  “像个娘们似的。”
  这最后半句,被他忍住,未说出来。若非怕惹恼二人,多生事端,影响临战,换做平日,他岂有这般好言好语。
  袁买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也不插言,直到颜良问起,才呼喊帐外等候多时的刘力入内。
  早在颜良走到营帐前,刘力便一眼望见。他就直直地站在门口卫士身旁,狠狠地盯着这个记忆犹新的身影,然而颜良却对他视若无睹,从他身旁匆匆掠过。
  这时,听到袁买呼唤,刘力再也等不及了,大步冲入帐内。
  “将军可识得此人?”
  袁买将情绪稍显激动的刘力拉到身前,正对着颜良,自个儿则站在他侧后方,一只手轻轻按在刘力背后。
  听到袁买古怪的问话,颜良一时莫名其妙,只好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来人身材委实高大威猛,若比较起来,甚至比他还高上一寸,体格壮硕,筋骨矫健,气息深厚,又似当打之年,必然有着不俗的武力。但这人一进来,就好像见到仇人一般望着自己,却令他大为不解。
  颜良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素未谋面。兴许见过,也记不得了。”
  素未谋面!
  刘力瞬间被颜良的回答给惊呆了!
  他曾想象过许多种与颜良再次面对面时的场景,在他想来,最差的情况,莫过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不幸死于颜良刀下。谁料,时隔两月,只等来了素未谋面这四个字。
  此时此刻,他方才惊醒,竟还有一种情形,比死亡还要残忍百倍!
  他心中泛起强烈的冲动,若非袁买暗中干预,他早就冲杀上去,纵然身死,也要让颜良涨涨记性。
  刘力心中的惊诧与无奈,袁买一清二楚,甚至他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可能性。
  翱翔于苍穹的雄鹰,又怎会留意徘徊于屋檐之间的燕雀。
  慢说颜良如此心高气傲,就连袁买这般平易近人、记忆过人,岂还能真正记得几个手下败将,。
  刘力心心念念的仇怨,在颜良眼中,根本不屑一顾,连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袁买非但不说起这一茬,反而带着刘力前来受辱,正是要让他真切地看透本质,放下执念。
  袁买笑道:“将军真贵人多忘事,可曾还记得,袭取白马津之时,曾有一无名小卒,将你翻抱下马,又夺得马匹,逃出生天。”
  “这个人,如今就在你眼前。”
  “嗯——”
  经袁买一点醒,颜良若有所思,终于从记忆中挖出一段,顿时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
  “竟是这厮!好胆,还敢来我面前逞威风!”
  颜良不屑地掠了一眼刘力,目中甚至没有一丝恼怒,又移向袁买,问道:“莫非他要想挑战我?并非颜某狂妄自大,凭他这点能耐,连给我牵马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