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屠夫纺工,亦是修道
作者:流影劫      更新:2021-03-30 14:02      字数:2955
  南柯大口喝着白衣少年的酒,然后抬头看着那片漆黑如墨的夜空,夜色中有春雨微寒,有小城仓皇,有灯火星星点点,也有鬼脸花开满城,还有两个坐在雨檐下喝着酒的少年。
  十八岁是少年,二十岁也是少年,只是少年用着不同的姿态活在这人世间。
  “我本来以为你们这样的修行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奉若神明,只是你也好,先前那道四十九也好,怎么看都像是世间的无名之辈,谁都不认识。”南柯站起来,活动着因为坐的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白衣少年无所谓的看着雨水,说道:“世人认识南方最好的屠夫,也认识北方手工最好的纺工,但是为什么要认识我们?屠夫肉切的好,他们吃得舒畅,纺工布织的好,他们穿得得体,那些都是与他们茶米油盐的生活相关的事,而我们修的道又与他们有什么关联?”
  南柯看着少年,突然想起了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的道四十九,摇摇头道:“屠夫纺工,未尝不是修道。”
  白衣少年嗤笑一声,看着南柯嘲讽道:“我不是函谷观那些傻子,不要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和我说。”
  “我是聪明人,只是比较懒,你这样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废话。可能千万年后,有些喜欢这些废话的人,会把你奉为某个学派的祖师,但是没用就是没用。”
  南柯沉默少许,看着少年说道:“有用没用,无论怎么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而且我并没有发现你聪明在哪里。”
  “我若是不聪明,如何能修行?”
  “你若是聪明,又怎会打不过函谷观那些傻子?”南柯针锋相对。
  白衣少年的表情僵住,忿忿的把酒葫芦抢回来,喝了一大口酒,许久才叹口气说道:“他们傻归傻,但是修行还是厉害,或许傻人有傻福。”说着瞥了南柯一眼,继续说道:“但是傻逼没有。”
  南柯没有理会白衣少年的嘲讽,静静的看着这场夜雨。
  “是不是在想怎么让我教你修行?”白衣少年看着南柯说道。
  “你比函谷观的人厉害?”南柯反问道,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白衣少年恼羞成怒,站起来指着南柯气急败坏的说道:“能不能别提这件事?”
  “你自己说的。”南柯淡定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打不赢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知道什么叫谦虚吗?就是我可以打死你,但是没有必要。”白衣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是你们修行者眼中蝼蚁,打死我自然没有必要,但是你们十年剑宗明显与函谷观有怨,你能打赢干嘛还要躲着他们?”
  “谁家养的蝼蚁会这么和一个修行者说话?”
  “蝼蚁若是能够骂过一个修行者,能吹到下辈子去。”
  白衣少年顿时无语,看着南柯说道:“所以你打算骂我一顿,然后当做一辈子的荣光?是不是日后还要告诉你孙子,爷爷当年骂过一个修行者?”
  “如果可以,我希望还刻在我的墓碑上。”
  白衣少年深吸一口气,说道:“要不是我懒得动手,真想揍你一顿。”
  二人再度沉默着坐了下来。
  “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们修行者于这世间的意义。”南柯突然叹道。
  “不明白不很正常,就是我师父也不明白,所以他四十岁的之后便没有再下过崖,世人都以为剑圣青衣终日守在浊剑台上,是在参悟着大道,但实际上他就是迷茫,都说四十不惑,谁能不惑?所以我很懒,我不想变成像他那样的人,天下无敌,有时候便意味着,你看见世界觉得厌倦,因为太小了,当你到了那种境界,你看什么都会很小。”
  “什么都小,那么大道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大道很大?”
  南柯想了想,诚恳的说道:“因为我不会修道,也没见过你们的大道,是以你们总说大道大道,那应该很大。”
  “大道到底大不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夫妻肺片肯定不是一对夫妻的肺片。”白衣少年说道。
  南柯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却也没有反驳,点点头说道:“有道理。”
  白衣少年却是叹了口气,说道:“大道如青天啊。”
  “可见而不可及?”
  少年点点头。
  南柯想了想,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问道:“谁说的?”
  “我三师兄,也就是你们世人熟知的‘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青莲剑客。”
  “那你在十年剑宗排第几?”
  “要说聪明,那自然是第一,要说辈分,我便是你们口中的下一任剑圣,剑圣九弟子白衣。”白衣说起自己的聪明,总是毫不矜持。
  南柯点点头,却是不再言语。白衣转眼一想,看着南柯问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探听我的底细?”
  “如果你家中突然来了一个你怎么都打不赢的人,还死赖到深夜不走,你会不会不安,会不会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白衣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点点头,站了起来,看着南柯说道:“现在清楚了吧,有没有地方让我睡一觉,一大清早就从东海那边过来,有点困了。”
  南柯指了指一旁的房间,白衣打了哈欠,毫不顾忌的走了进去,南柯也有些困倦的走回自己房间。
  刚进房间,便听见隔壁白衣恼怒的声音。
  “怎么连床被子都没有?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修行者的?你这样以后怎么娶得到媳妇?”
  南柯躺在床上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家中会有客人,就算以后我娶了媳妇,也肯定是睡一床被子。”
  “。。。。。。”
  ......
  第二日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空一片霁色,只是城中气氛依旧很压抑。因为那些黑色的诡花依旧满城肆意的开着,而一些往常此时应该开放的花却是一朵不见,大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意味,槐安国城内本就极多槐树,配上这些鬼脸花,倒是一点都不违和。
  南柯依旧还是背了那柄剑在身后,这一次包裹的极为严实,一如最开始的时候,就像背着一根烧火棍在身后。
  白衣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仔细的绑着剑,略有嘲讽的说道:“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再拿着这柄剑招摇过市。”
  南柯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是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如果是我,你就会发现,有时候招不招摇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练练刀法?”
  “如果你能教我,那我自然能学一下。”
  南柯这次头也不回的说着,背着剑走到巷子里,看着那片鬼脸花海,想了想,还是拔出刀来,一路砍了出去。
  白衣抱着剑拿着酒葫芦跟在后面,仰头倒着,却发现里面被南柯喝得一滴不剩,叹了口气大声问道:“你知道哪里卖酒吗?”
  南柯一路砍到巷口,出了一身汗,听见白衣的叫声,擦了擦汗说道:“街上很多地方都有,前提是他们掌柜的没有跑掉。”
  白衣唉声叹气的走出来,全然不像昨天刚出现时那样世外少侠的模样。
  “年纪小就要承认,别总是装着一副少年老成浪荡江湖的样子。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你喝两葫芦酒就能有的,你要是实在觉得展现不出你的气质,你可以让剑在身周飞两圈。”南柯看着白衣不甘心的吧唧着葫芦嘴,认真的劝道。
  白衣叹着气,终于不再期望葫芦里能倒出酒来,看着南柯说道:“你要去哪里?”
  “统计下城北还有多少户人没有走。”南柯想着今日要忙活好大一阵,不是很想和白衣闲扯了。
  “你们捕快还要干这种事?”
  “本来不要,但是昨天城户司的人都跑了,便只有我们捕快来干了。”
  白衣抱着剑靠在墙边,懒洋洋的晒着上午的太阳,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用统计了,全都在的。”
  “什么意思?”南柯本来都走了两步了,听见这句话又折返回来,看着白衣问道。
  “我昨天来的时候,看见关外来了很多匪盗,八成是想闹事,如果那些人是想逃到关外,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快跑回来了。”
  “又是因为懒得说?”南柯无奈的说道。
  白衣点头又摇头,说道:“还因为这些事与我无关,我连师父叫我查的鬼脸花一事都不想查,又哪里想管这些?”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你懂的。”白衣笑得有些诡异。
  想着白衣依旧对自己的那柄剑贼心不死,南柯摇摇头,往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