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青冠不如碎
作者:
流影劫 更新:2021-03-30 14:03 字数:2536
没有人知道云梦泽畔跳下去的那个人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黑袍走进幽黄山脉又做了什么。
世间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发生,有些是大事有些是小事,但是百年过去,都会成为史书上寥寥几笔的小字。
剑圣依旧没有动静,云梦泽也没有,李缺一带着那本写了一半的《人世补录集》住在了南衣城外,终日看着那片风波不止的云梦泽。
槐安新历二十年秋。
南柯抱着剑沉默的坐在石台上,看着那片大海。
白衣从上面落了下来,看着南柯,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今天没去七师兄那里?”
南柯摇摇头说道:“等会再去。”
“若是不想去了我去和七师兄说一下。”
南柯沉默少许,才看向白衣说道:“我只是在想,剑圣让我上到崖上,却又不肯见我,究竟是为什么?”
白衣看着南柯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东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剑圣,而且这才过了几个月,为什么你会这么急躁?”
“急躁自然有急躁的理由,你很清楚,我在崖下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去做。”
“急着杀人就像急着送死,往往没有好结果。”
“我来到人世,就没想过会有好结果。”
白衣叹了口气。
“我想过了,如果剑圣明日还是不见我,那我便上去见他。”
南柯看着东海,平静的说道。
白衣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南柯,说道:“你觉得你能上的了浊剑台?我和你说,这件事你不要指望我,我也上不去。”
南柯看向十师兄所在方向,说道:“我从山道上去。”
“山道也在浊剑台下。”
“山道上面便是浊剑台,如果十师兄肯帮我,那我便有可能上去。”南柯从背后取下那柄十师兄的剑,和方寸放在一起,两柄剑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有些不搭。
“就算十师兄肯帮你,你也极有可能死在那一丈剑意之中。”
“剑圣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那里。”
白衣沉默许久,看着面前义无反顾的南柯,缓缓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师父从来不看浊剑台下面。”
“若是不看,为何又要让我上崖?”南柯看着手中的两柄剑,抬起头反问道。
“或许我该问问剑圣?”南柯继续说道。
上崖以来,所有的争执都会止于问问剑圣这句话。
但是这一次白衣没有止息,只是继续看着南柯说道:“你会死。”
南柯突然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我在安宁城中祭拜师父的时候说过,活在人世走在这条路,无论生与死,我都能接受。”
白衣看着南柯那带着笑意的眼神,总觉得其间有着无限淡漠。
白衣继续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活在人间,总要看看太阳。”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你说的这些,我都看过了,很多东西看一眼就足够,看多了也不会变成你的。”
白衣叹着气,却听见南柯继续说着:“人间珍贵也好,温柔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两手空空而来两手空空而去的行者。”
白衣提着葫芦,看了南柯许久,说道:“明天我帮你去问问。”
“你不是说你也上不去?”
“但我终归是磨剑崖下一任崖主,师父他总不可能真的看着我被剑意斩成肉泥。”
南柯沉默许久,说道:“谢谢。”
白衣喝了口酒,叹着气,说道:“你这真的是在逼我勤快啊!”
白衣抱着葫芦叹着气飞上了崖壁,许久才传来一声:“下午去木鱼师兄那里吃饭的时候叫我一下。”
南柯在台上坐了许久,站起来抱着两柄剑走上那条依旧狭小的小道。
小道上站着个青冠白发的人,小道窄小,总不可能故作不见让过去。
南柯抱着剑,行了一礼道:“见过大师兄。”
一剑目光平静的看着南柯,并不在意南柯的态度,说道:“剑学的如何?”
“很难。”南柯想起七师兄的剑法,的确难学。
一剑并不意外南柯的回答,剑圣不出,磨剑崖剑法都是他教授下去,难度如何,他自然心中清楚,看了南柯许久,才说道:“既然难学,那便要勤加练习,不可学白衣那般姿态。”
南柯微微低头应道:“是,师兄。”
“昨日槐都有函,姬无胥设宴大宴天下修士。”
姬无胥自然便是新帝,南柯看着大师兄,不知道为何他会过来说这样一番话。
一剑看着崖下东海说道:“本来此事我十年剑宗向来不参与,但是你既然剑学得一般,那便由你去一趟。”
南柯稍稍沉默,说道:“为何不是其他师兄去?”
“他们剑法精妙,去这种场合有辱剑道。”大师兄平静的说道。
南柯应道:“是,师兄。”
一剑转过身去,在前面不急不缓的走着,慢慢说道:“姬无胥设宴,无非便是想向天下修行者展示一下人间槐都的武力,想要以此震慑修行界。但是狗屎终究是狗屎,没有人会去想吃一口。”
南柯听着这个熟悉的比喻,才明白原来白衣当初说的那句话是从这里而来。
一剑说的极为平缓,像是秋风轻扫落叶,但是其间傲气十足。
“你是新上崖的剑,如今天下人都已经知晓,虽然剑法拙劣,但是去了也不要落了我磨剑崖的名头。”
“是,师兄。”南柯只是应着。
二人走过小道,便到了崖阶,一剑青冠微微后仰,看向那条云雾中的崖阶,说道:“总要让世人知道,磨剑崖既然这么高,自然有高的理由。”
南柯应着,而后看着一剑走入崖阶之上,不见身影。
姬无胥,鱼子承,南柯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名字,看了眼北方槐都方向,而后缓缓走上崖阶,前往崖中谷学剑。
......
一剑看着崖阶旁那个仰卧在青石上喝着酒的青莲,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喜这种态度。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他下崖去。”青莲喝着酒,看着天空说道。
一剑最终还是神色缓和下来,说道:“我不知道师父和你说过什么,但是磨剑崖磨的既然是剑,便总要出鞘试一下锋芒。”
“师父说过什么,你自然可以上浊剑台问一问,但是我不想再有下次。”青莲平静的说道。
一剑有些沉默,说道:“你跨过了那一丈,自然你说了算。”
那一丈自然不是三千丈,而是浊剑台那一丈。
青莲抬头看向崖顶,说道:“跨过那一丈我才知道,原来师父真的比谁都高。”
浊剑台下那一丈,是剑圣二十岁接任磨剑崖崖主时留下。
一剑同样看着上面,他在面对任何人时眼中都沉淀着傲气,唯独看向那个浊剑台时,才会变得无比的恭敬。
“师父自然是师父。”一剑感慨道。
青莲拿起酒葫芦,摇摇晃晃的往崖上走去,说道:“剑只要出一次便足够,南柯宴后必须回崖。”
一剑没有答话,仰着青冠看着青莲离开的方向,说道:“青莲自然是青莲。”
青冠摔落石阶,砸得粉碎,一剑满头白发散开,显得无比寂寥。
以前他在崖中要仰望的人不多,是以戴着青冠以正容颜,可是现在除了师父,又多了一个青莲,青莲不同于剑圣,不会待在浊剑台不下来,是以便会经常仰望。
如此看来,青冠不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