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陷入怪异的寂静，皇帝没有选择和文山对视，而是闭上了眼睛。
  明薇拿着笔的手在纸张上一动不动，翰柘双手抱肩，大拇指轻轻剐蹭着额头。
  “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提议，事实上我也一直在想，还有什么其他方法能够达到相同目的。”
  文山语气缓和下来，她站起身，拿起水壶给四个人的杯子蓄水，然后回到座位。
  “收复北方，刻不容缓，帝国在北方战争上已经投入了太多的资源，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积蓄实力，这当然是稳妥的做法，但是凭借现在的推进速度，还需要多少时间？”
  “我们需要考虑是不是可以借助文官的力量。”
  “可是文官是怎么想的呢？北方出口，多么关键的位置？如果让我们掌握在手里，他们下一步的划区要怎么进行？”
  “东南行政区的组建已经势在必行，文官集团也并非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卫道士，相反，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是一个圆滑而又精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使用任何手段的商人。”
  “全宇宙都知道我们想收复北方出口，可是北方出口对于我们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或者说，我们花了这么多的代价拿下的地方，最终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收益？”
  文山重新燃起一支烟。
  “组建北方特别行政区，开放北方出口为特别经商口岸，邀请文官集团入驻，发放特许经商证明。”
  “这是我的设想。”
  ……
  ……
  会议结束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文山乘车离开皇宫返回三亲王府，此时的她正坐在自家阳台的窗户上，一条腿晃晃悠悠的架在窗外。
  会议的结果是没有结果，自己的提议没有通过，但也没有被否决，皇帝不置可否，翰柘在离开的时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明薇好像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自己自从回归之后，似乎一直扮演着一个搞事的角色，历来三亲王手握国之重器，不说保守，至少不应该如此激进。
  文山迫切的需要和现任文官领袖做一个沟通，但眼下并没有这个条件，文官团的到来至少在一个月后，能谈成什么样只有天知道，毕竟是双方的第一次交流。
  她其实还是动用了冰鉴的力量，追查北山战败时在场高级军官的所有交际网络，但没有对此抱有希望。
  真正的点在青云那里，事实上她最担心的是——
  北山战败，到底有没有文官的影子？
  如果有，那么之前和文官合作的设想又该怎么办？
  她应该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她现在却没有动力思考太多，如果宁鸣就是文官的间谍，自己要怎么做才对？
  放下侯廉公的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和文官合作，
  还是公开宣布敌对？
  懒得思考往往只意味着一种可能，文山把一瓶酒从桌上吸过来，咬碎瓶口将液体灌进喉咙。
  实在是……
  ……
  ……
  京都，正堂帝国军总政治部，礼堂。
  年轻而有威严的三亲王在主席台上讲话，仅有的几个被允许记录现场的文官记者，半跪在过道上，举着照相机寻找着角度。
  他们来自于东南，是宣传部的中层官员，平时和顶级军阀和富豪打交道的他们，在这里只有资格穿着被特殊提供的，像是麻袋一样的工作服。
  但他们没有半句不满，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可能，这些照片将会从自己手里发出去。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正堂帝国，创造了前正联盟辉煌的完美种族，闭关锁国的超级帝国，在自己这一代文官的努力下，开始主动对外释放自己的信息。
  之前，文官只能拿到正堂的外交通稿，和其他帝国拿到的完全一样，只是被动接受，但这次却是主动记录，甚至可以发出照片。
  虽然拍下的照片之后还要经过正堂相关部门的审核，但其中区别，他们再清楚不过。
  正堂已经在释放自己的善意。
  文官的外交官员坐在一片被划开来的座位上，认真听着北山战败的前因后果，不时地小声交流着。
  侯毅手臂上还带着黑色孝布，自己的母亲就在身旁，主席台上，三亲王公正的评价了自己父亲的一生，并且将讣告完整的念了出来。
  前几天就有军方的人来到家中，询问家中近况和一些关于公爵的问题，像是在准备公爵的追悼仪式，这一切终于在今天得到了承认。
  在总政治部的会议大厅，当着所有军队高层军官的面，盖棺定论。
  自己不用再背负异样的眼光生活下去，自己的父亲同样是为国捐躯的烈士，是英雄。
  母亲的手一直在颤抖，鼻子很酸，他忍住了。
  会议还包含了对牺牲烈士家属的抚恤，重申了照顾政策，最后是对战争有功人员的奖励和晋升，正式的授衔仪式将在一天后举行。
  ……
  ……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正堂的一切，即便我是一名有着丰富记录经验的记者。”
  “在面对这样一个浑然天成而又与常见的帝国体制格格不入的国家时，我感觉到了能力上的不足。”
  “正堂帝国有着近似于世袭的皇帝，有六名亲王帮助他掌控这片庞大帝国。”
  “主持会议的是帝国的现任三亲王，也是正堂军队的实际领导人，我没有质疑的意思，但她和那些坐在台下的高层军官相比，似乎显得过于年轻了一些。”
  “这些信息我曾有所耳闻，但什么都比不上亲眼见到来的震撼。”
  “这样一位年轻的领袖，统领着帝国近千万的现役军人，在北山大营失去联络后，果断选择了以弱势兵力返回营救。”
  “公爵牺牲后，陷入混乱的北山大营因为领袖的出现重新形成了战斗力，正堂帝国对北方的重要军事基地因此得以保存，并为之后的闪电反击提供了可能。”
  ……
  陆黎江写到一半，将手上的笔放下，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他忽然不认识字了。
  只要一动笔，脑海里面就会浮现出那位三亲王的相貌。
  她真的没整过容吗？她真的是真的三亲王吗？
  那么大一个帝国，会选择一个——这样的女人来当军队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