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多想，又一个声音响起：“狂妄之极。如果圣宗三老同时到来，或许老道会一不留神陨灭于此。此刻不过你们两个老东西，也配嚼这等大话。”气息略有微喘，声音像是一个老年妇人，娴静平缓，澹泊雍容，浑不似刚才那人横戾无端。
  王祁心中有些迷惘，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忽觉手中那只温腻的小手霎时冰凉，不能自已地战栗起来。愕然看去，孟庭岚神色惶怖，怔怔地盯着他，眼中满含焦急。心中猛地一沉，立时想起来，刚刚开口那人竟是天曦道长。这下一惊非小，二人四目相对，又是意外，又是震惊。
  这时，只听一人桀桀怪笑，声音像是一张破锣，干瘪嘶哑，道：“道长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天曦讥嘲道：“难道那人隐在一旁，要趁我不察暗中下手？”
  苍老声音冷笑道：“道长怕了吗？”
  天曦道：“我自然怕，怕被你们害死后，没法向武林同道揭开圣水宗的阴谋。可笑啊可笑，普天之下奉若神明的圣水宗，没想到背后竟这般下作卑鄙，还不如该叫臭水沟才对。”
  “你找死，竟敢亵渎圣教。”干瘪声音怒道。
  苍老声音假惺惺劝道：“算了，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天曦，你能坐上掌门之位相当不易，若能与我们合作，圣宗可保你继续执掌南剑宗，甚至将南方武林的统御大权都一并交付。到那时，一人之下，万人膜拜，岂不比你无故受戮要强上百倍。”
  天曦哂笑道：“一人之下？这人是谁，你们的主子？那个躲在臭水沟里的死泥鳅？老道自问做不到尊驾一般无耻下作，这等肮脏东西，想想就觉得恶心，遑论与之为伍。”
  干瘪声音大怒，喝道：“贱人敢尔！”
  苍老声音冷笑道：“既然道长执迷不悟，我们可就要得罪了。嘿嘿，能让堂堂的南剑宗主死于剑下，也不算辱没了我们三人的名声。”
  天曦轻蔑道：“恬不知耻。不过是步伐上融合了一点阵法而已，若跟我单打独斗，眨眼间就能你们灭掉。那人叫什么，李大是吧，快让他滚出来。凭你们两个，老道还真没放在眼里。”
  苍老声音道：“不愧是名派掌教，死到临头还如此强势。不瞒你说，李大确有些琐事要办，路上稍有耽搁。不过早已与他约好，相信再过片刻就能赶来。而我们斗了半个时辰，虽然未分胜负，可道长毕竟是一个人，内力损耗要大得多，再打下去的话，很快便会枯竭。那时我们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你当场斩杀。”
  天曦道：“既然我都是必死之人了，那可否相烦告知，我死之后你们会找谁做南方武林的傀儡首领？”
  干瘪声音冷笑道：“怎么，你后悔了？”
  天曦淡淡道：“后悔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好奇。你们不远几千里而来，难道单单只为对付我一个老道姑？”
  干瘪声音笑道：“你想得美，我们杀你是为了——”
  苍老声音突然出言打断，不耐烦道：“够了，不用跟她多讲。老婆子冥顽不灵，好不容易将她引诱过来，还是早点了断为好，省得夜长梦——谁？”陡然间一声凄厉断喝。
  “师尊，不要动怒，是我。”一个少年声音悄然响起。
  兰霖一愣，猛然回头，那人早已踪影杳然。不由娇躯大震，暗中叫道：“他怎么出去了？”
  其他人亦是大惊，这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不由地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孟庭岚怔立当地，心中默然念道：“王祁，他，他是为了我去的吗？”
  原来说话的少年正是王祁。他听到二人准备一起对付天曦，措辞极为不善，且与死去的李大同属圣水宗，震惊不已。想到孟庭岚跋涉千里之遥，倘若未入师门，天曦就已被人杀害，日后该会凄伤成什么样子。而且，万一这二人侥幸得逞后，发现李大被他们所杀，盛怒之下，镖局还不被夷为平地。只一霎那，他便打定主意要去替天曦解困，想办法将其中一人缠住。因为天曦刚才说，这二人凑在一起才是她的对手，倘若只是其中一个，根本不足为虑。趁旁人惊骇不觉，偷偷溜了出去。
  王祁见大路上三人正在对峙，天曦道长一身灰衣，面容清癯，嘴角微含怒意，见他突然现身，先是一愣，又有些欢喜，接着便是愕然。余下两人皆是黑衣罩身，只留一双眼睛寒意逼人，与李大的服饰一般无二。刚才怒斥他的那人声音苍老，身材矮胖，想来年纪不小，另一人又高又瘦，像一根极细的竹竿，眼神阴险易怒。
  高瘦者尖声道：“你是何人？”
  王祁努力挤出一丝谄媚，笑道：“小的也是圣水宗门下，见过二位师尊。”
  高瘦者回头向矮胖者道：“这小子说是本门之人，可信吗？”
  矮胖者寒声道：“你说是我宗之人，何以证明？”
  王祁微微一笑，神识瞬间激发而出，将场上诸人尽皆笼罩。
  高瘦者大喝道：“臭小子，竟敢对师尊无礼，还不快快撤去神识。”
  王祁忙将神识收回，道：“小的在宗门中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早就听闻三位师尊的鼎鼎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高瘦者犹有些怀疑，道：“你奉何人之命前来，为何做这副打扮。”圣水宗之人一向以黑衣覆身，他见王祁形容有异，故而发问。矮胖者没吱声，想来也是要听听他说出什么。
  王祁脸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心思电转，随即装作恍然道：“小的十几日见遇到三老中的另外一老——”
  高瘦者诧异道：“你遇着李大了？”
  王祁道：“是啊，小的那日路过彭州野郊之时，正遇见师尊与人激战，后来听他说那些人好像是什么镖局的。”好像因为日子长了，正努力思索。
  高瘦者道：“孟家镖局。后来怎么样了？”
  王祁道：“对，就是孟家镖局。那些人不过一堆草鸡瓦狗，怎会是师尊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他全部斩于马下，哗啦啦人头落地，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