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笑道：“是啊，你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兰霖忽然惶恐道：“她现在好吗？”不待王祁说话，随即自嘲笑道：“她被天曦大师看中，亲自教导，又会有什么不好了。”
  王祁这一刻也有点想念孟庭岚，自己落崖“惨死”，那丫头应该已经淡忘了吧。若她真的能随天曦道长学一身惊人艺业，孟家日后得她庇护，再不会遭人威辱，她也算得偿所愿了。眼前不禁闪过孟庭岚女扮男装混入镖队中的样子，嘴角一撇，会心暗笑。心中却又无由来的一阵空空，忍不住有些失落。
  兰霖奇道：“你笑什么？神色这么古怪。”
  王祁一愣，尴尬道：“没什么，替你高兴。”
  兰霖狐疑道：“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是了，你定是想起我姐来了，对不对？”
  王祁道：“你姐？”随即想起她说的姐姐便是孟庭岚，忙摇头道：“没有，我想她干嘛，怎么会呢。”脸上急忙挤出凛然之状。
  兰霖“噗嗤”笑道：“呆子，我又没说什么，干嘛这么激动。”她乍然听闻自己在世上多出一个血脉至亲，心神愉悦，不由得恢复了几分素日的狡黠。
  王祁自然也是逗她开心，装作不容置疑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没想。”
  兰霖莞尔，伸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微笑道：“她是我的姐姐，我怎会胡乱计较。而且以往你替我关心保护她，谢你还来不及呢。”
  王祁半信半疑道：“是吗？”
  兰霖点点头。
  王祁夸张地拍拍胸口，深深呼了一口气，道：“这一惊一乍的，可吓死我了。”
  二人相顾，同时失笑。
  此刻虽然满室冰寒，呵气成霜，却因二人交头依偎，旖旎无限。
  王祁复又念道：“出来时身旁有蓝北杉虎视眈眈，用心叵测；回去时却是佳人相伴，春风得意。而且阴阳谷掌门之位已铁定落入我的手中，一念到此，心中一片畅快。只是凤鸣一路无言，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即使百般软语解笑，也从未有过欢颜，心中不禁索然。我不敢用强逼迫，怕她再次受到惊吓，心病更甚。
  “回谷之后，我先将凤鸣安置到一处隐秘地方，这才去见师父。他见我一人回来，神情不变，竟没问师哥去向，只是淡淡说道：‘那枭可死了？’我点头道：‘已死。’他便没再多问，挥手让我下去。之后，不到三月光景，师父溘然逝去，我顺理成章接管阴阳谷，成为新一代掌门。凤鸣也被光明正大地接入谷中，住在潜渊堂偏厢，并找了几个伶俐的女弟子悉心看护，殷勤照料。
  “那段时日，我虽然表面风光无限，但暗地里却一筹莫展，只因门中积弊已多，人心不齐，有人更暗地煽风点火，拉帮结派，意图趁我根基未稳，行不轨之事。师父在时，尚有余威震慑；一旦身死，尸骨未寒，那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我隐忍不发，一直暗中寻觅机会。
  “门中纷争愈演愈烈，一众宵小渐有坐大之势。正当我苦思无法时，突然收到一封信，落款之人乃是一位南方武林名宿，叫做吴金泰，居住在距阴阳谷百里之外的锦云山庄，信中言明，他老年得女，芳名柳枝，一向视为掌上珍宝。因去年冬天夫人去世，心中悲痛未已，不小心惹上风寒之症，几度迁延，拖成重疾，加之年老体弱，经脉残衰，自觉来日无多，恐将不久于人世。心中放心不下吴柳枝，夫妇二人一向对其宠溺有加，性情不免有些娇拧，从未经历人世。恐怕闭目之后，被有心之人所乘，毁去偌大家业尚是小事，只是可怜了女儿，失去倚仗后不免被恶贼凌侮。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心惊。便想在临死之前，为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确保她一生无忧。
  “信中又说，他一向对阴阳谷极为敬重，只是谷深门高，不敢贸然攀附。不过数月之前，江湖中风闻老掌门仙逝归天，少掌门人中之龙，临危受命，独立撑起大局。因此，他便坚定心意，愿将爱女嫁配于我，并以阖家产业作为陪嫁之资。这样一来，不仅为爱女寻到如意郎君，更将她后半生安置妥当，阴阳谷偌大门派，绵延百年，岂能亏待了她，若是我同意的话，他便是即刻瞑目也不怕了。最后又说什么自己老不经事，诚惶诚恐，静待佳音之类的。
  “我读完此信，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正因为阴阳谷内库空虚，这才使我缚手缚脚，不能大展手脚。若是真的将锦云山庄纳入麾下，届时银钱滚滚，岂会怕那几个暗中生事的鼠辈。不过，为防其中有诈，便派了一名亲信前去暗中侦探。果不其然，他回来跟我说，吴金泰已抱病半载，膝下只有一女尚未嫁人，只是这吴柳枝在周围百姓口中，名声并不是太好，说她心肠狭窄，盛气凌人，十分不好相与。我听了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被家中宠溺坏了的小姐罢了，最多性情有些骄纵，又能差到哪里去。因急于得到这笔横财，便没有仔细斟酌，草草回信答应了这门亲事。
  “吴金泰自然十分欢喜，我们便择定吉日，只过了不到半月便将吴柳枝迎娶回谷。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便是阴阳谷的掌教夫人。谷中灯红喜乐，大排酒宴，武林同道无不来贺。”
  兰霖鄙薄道：“说得好听，谁知他暗地里做过什么手脚。人家凭什么将女儿嫁给一个无耻小人，而且还白白送上一世基业。”她不愤母亲遭到不公待遇，蓝北寒贪图美色，强掳而来，冷落于偏室而不顾；吴柳枝后来之人，却风风光光迎娶入门，做了堂堂阴阳谷的掌门夫人。二者相较，何啻云泥之别。其实她也知道，母亲对被掳一事终生耿耿于怀，视蓝北寒为大仇，怎会给他好脸色看。所为后来居上，不过是自己心中不平而已，母亲并无“前来”，哪有“后来”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