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古玦(1)
作者:弘让      更新:2021-04-30 22:03      字数:3189
  兰霖怔在当地,绝世容颜上映满红晕,手指攥紧衣带,尴尬不已,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夫子道:“看来兰掌门心中仍有顾虑,既是如此——”转头向王祁道:“你就不要对人家心存幻想了,兰姑娘贵为一教掌门,地位尊崇,所思所想怎能和你一样,日后若有其他相宜的女子,我再替你张罗。”
  王祁心中更觉诧异,夫子越说越不靠谱,他究竟想干什么,抬眼瞧过去时,却忽然发现老头儿嘴角微挑,双目之中精光隐现,闪过一丝狡诈意味。不由心生狐疑,顿时警觉起来。
  兰霖听他说得决绝,直吓得芳魂一颤,脱口叫道:“我没有顾虑,我愿意——”一语甫毕,才意识到自己心烦意乱之下,居然把真情吐露,忍不住“嘤咛”一声,恨不得钻到地缝中去。
  王祁虎躯巨震,不能置信地看着她,只觉一股暖流从百会穴瞬间袭向全身,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击蒙了。
  夫子哈哈大笑,向王祁眨了下眼睛,道:“这才对嘛。既然兰掌门同意了,那咱们就择一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喜事给办了。”
  兰霖羞不自禁,她也是个极泼辣的奇女子,既然话已挑明,更不纠结,反向夫子拱手道:“夫子,您只问了我,还没征求他的意思呢,强扭的瓜可不甜。”
  夫子一滞,心中大呼厉害,转向在一边发愣的王祁,装腔道:“小子,既然兰掌门都发话了,那就说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夫子我今天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替人保媒,可不要让我丢脸喔。”说罢,背对着兰霖,向王祁直眨眼睛。
  王祁讷讷道:“这个……这,这……”支吾了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
  夫子气得直吹胡子,恨恨到:“榆木疙瘩!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亏你在江湖上历练了这么长时间,杀人不眨眼的勇气去哪里了?老话都说了,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兰掌门都把窗户纸捅破了,你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害羞个什么劲儿。反正我今天是豁出这张老脸去了,你看着办吧。”
  王祁窘急难堪,如蚊讷一般低声嗫嚅道:“夫子,霖儿她都同意了,我哪有什么话可说。我俩共历磨难,屡经生死,早都不分彼此,说与不说不是一样的吗。”
  夫子笑骂道:“怎么能一样,兰掌门蕙心兰质,想打她主意的人多了去了,比你小子强的也大有人在。说不定哪天就有一个青年豪俊上门求亲了,万一人家比你这个傻小子更入兰姑娘的法眼,你不是干瞪眼没办法了么。嘿嘿,亏得老夫毛遂自荐做媒人,要不然,总有你后悔的一天。好了,既然你们认定了彼此,那好,我就去和蓝冰姑娘他们商量,赶紧捡个吉日良辰,热热闹闹地把这场喜事办了。阴阳谷清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欢庆的日子。”
  王祁偷偷瞧向兰霖,却见她正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二人灵犀相通,一起红着脸笑了。
  王祁终是从生死边缘熬过来的,气度远较一般人豁达,站起身来走到兰霖身边,轻轻捏住她的纤纤玉手。这尚是二人第一次执手相握,兰霖微微一颤,香腮似红霞流隐,娇艳欲滴,一颗心砰砰乱跳,顿时失了方寸。
  王祁道:“老人家既然毛遂自荐,给我俩的做牵线的月老,那这桩亲事也就全权委托给您了,像什么挑拣吉日,知会弟子,布置洞房等等,就有劳夫子费心了。”
  夫子一下傻了眼,他向来散漫,无拘无束,这下倒好,居然挖了个坑把自己填上了,待要推辞,却听兰霖“咯咯”笑道:“夫子,这谷里没有其他长辈,干爹尚在昏迷之中,能够担此重任的只有您了。这帮小辈又都是些粗野之人,耍刀弄剑还凑合,说到礼教那是对牛弹琴,一窍不通。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俩的亲事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您得亲自坐镇,这样大家心里才会有底。祁儿,你说是不是?”
  王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道:“这个自然。夫子见多识广,德高望重,有他老人家居中指挥,这事才能办得圆满。要是换了旁人胡搅一气,咱可不答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绵里藏针,容不得夫子半点反驳。夫子眼见无法推脱,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无奈道:“罢罢罢,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俩主婚。”旋即哑然苦笑,自言自语地碎念道:“作茧自缚哪……”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人家操心小辈的终身大事,觍下脸来,倚老卖老,终于达成所愿。可惜两个小辈都不是省油的灯,心知他不喜俗务,三言两语逼得他没处躲清闲,只能乖乖就范。
  王祁与兰霖相视莞尔,心里直乐。
  王祁故意捉弄道:“夫子,你说机关与风水堪舆有相同之处,怎么一点都没跟我提起过?”
  夫子眨了下眼睛,如梦方醒,回了半天神,这才说道:“你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我犯得着跟你说这个吗!”被王祁摆了一道,心中似还有气,接下来却转头看向兰霖,笑着道:“兰掌门,以后我就不必叫你掌门了,你和王祁成了亲,咱们的关系更近一步,就叫你一声侄女,怎么样。”
  兰霖笑着应道:“无所谓,只要您老高兴。”
  夫子笑道:“好,好,好!我问你件事,很久以前,阴阳谷外是不是曾有一座石头大阵?”他越说越慢,到最后,一双老眼满怀忐忑地注视着兰霖。
  王祁讶道:“夫子,没人跟你说过么?”
  夫子愕然相对,茫然道:“说什么?”
  王祁失笑道:“夫子,你见过谷外那些年久坍塌的石头了吧,有的埋没在乱草丛中,有的纯粹没了踪影,那就是百多年前,阴阳谷的开宗祖师蓝忘川所摆下的一座护教大阵,现在只剩下了一堆堆凌乱荒凉的石头,当年的雄风早已消磨殆尽。但凡第一次来阴阳谷的人都对那些横七斜八的石头不解,我还以为有人跟你们解释过呢。”
  夫子眼光越来越亮,闻言振奋道:“这么说来老夫所猜不差,这位蓝掌门真是惊为天人哪。”缓步踱至窗前,悠然吟道:“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一时间襟怀激荡,老泪纵横。
  王祁与兰霖面面相觑,浑不知李夫子为何突然失态。
  王祁尴尬劝道:“夫子,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夫子摆了摆手,良久,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涩声说道:“谁能想到千载以下,居然有幸重睹八阵图。侄女,不知谷内是否保存有八阵图的相关图帛?”
  兰霖惑道:“八阵图?你说的是那荡然无存的大阵?”
  夫子点头道:“自然就是它了,我不会看错的。”
  王祁深知夫子对诸葛亮极是推崇,当年在孟家镖局,他就曾化腐朽为神奇,成功地复制出木牛流马,一观之下,叹为神技。现在他既然认定那座残阵是八阵图,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心里不由代他高兴,道:“霖儿,夫子于机关阵法一道造诣颇深,如果谷中存有大阵图卷,或许就可借他老人家之手,将残阵复原。”
  兰霖无奈摇头道:“让夫子失望了,应该没有所谓的八阵图卷。我在谷中这么多年,拳经剑谱多的是,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还有蓝北寒常去的地方,包括密室在内,也从未有过印象。我只知道那座残阵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连‘八阵图’这名字,今天还是第一听说。”
  蓝北寒神色一黯,旋即恢复常态,自嘲道:“枉自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改了贪婪眼热的毛病。能在有生之年重见遗世大阵,不也是极奢侈的造化了吗,为何还要得陇望蜀。”于是歉然说道:“不好意思,我太冲动了。不过这座残阵真的很有意思,左右无事,一定得好好看看。我觉得自己能不眠不休地呆上一整年,也毫不厌倦。”说罢,呵呵笑出了声,长身而起,道:“说做就做,我这就去了。”
  王祁知道夫子虽然嘴里不说,心中肯定有些微的失落,待要目送他下山离去,忽然想到一事,忙道:“夫子且慢,我这里有一件很特别的小物事,偶然从别人那里得来,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你能代我参详一下吗?”
  兰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夫子脚步一滞,心里对残阵念念不忘,有些不耐烦道:“小子,你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别瞎耽误功夫,我还有要紧事呢。”
  王祁一边从怀中往外掏,一边笑道:“那石头阵摆在谷外一百多年了,风吹不走,雨浇不烂,稍等片刻再过去也跑不了的。”一语未毕,已将那物事握在手中,平伸胸前,煞有介事道:“夫子,你能猜出八阵图,却一定看不出它是作什么的。”手掌摊开,脸含笑意。
  夫子眼皮都没抬,嗤之以鼻道:“嘿嘿,混了几年江湖,自以为经见得多了,就把老头儿当井底之蛙了。”
  王祁好笑道:“我说夫子,你还没看东西,怎么就知道我是在唬人呢,好歹等您老人家过了目再说。”说完,手掌又向前靠近尺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