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翩翩公子,温文尔雅
作者:安年月      更新:2021-05-05 21:58      字数:10715
  两人抬着一个大木桶,刚一走进衙门内,顿觉眼前冒金光,美好的日子就在前方等着他们,于是脚下更卖力了,三两步就到了大堂。
  “告示上的女子呢?”骆金左看右看,没见到人,急问。
  “县太爷,人在桶里。”猪皮一愣,忙回答。
  骆金轻咳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心里十分着急,很想掠过这一步,直接进入主题,他的金子啊!
  “小的猪皮,狗蛋,拜见县太爷!”两人齐齐下跪,磕了个响头。
  “为何击鼓?有何冤情?”
  狗蛋抢着说:“县太爷,小的们无冤情,是想向您献上一物!”
  “什么东西?”骆金毫不在乎的说道,只是他的双眼一直盯着木桶,无声无息的出卖了他。
  “县太爷请看!”狗蛋与猪皮起身,掀开木桶的盖子。
  木桶内,许芳华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嘴巴塞了布块,脸上蒙了布条,双手双脚皆被束缚着,显得一双眼睛莫名的楚楚可怜。
  骆金仿佛看见自己已经置身于黄金屋中,兴奋的一拍手掌,“好!重重有赏!”
  真好!还真是那告示上的女人!老爷我终于可以升官发财了!
  “师爷!快把人捞出来!”
  “老金呐,什么事这么兴奋,待本公子也来瞧一瞧!”
  衙门口,李上进挥着一把扇子,后头跟着几个小厮,大摇大摆的走进衙门,恍如自己家。
  骆金掩去眸中的厌恶,换上笑脸迎上前,谄媚道:“李公子,许久不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下官这正有冤情,没来得及迎接您,还望见谅!”
  “好说。本公子只是逛得乏了,来看看你。”说罢,李上进迈入大堂,向骆金比了个手势,“这个月的……嗯,你懂的,老金!”
  “懂懂懂!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师爷,东西拿来!”骆金一挥手,师爷递上一个荷包,骆金肉疼的把荷包奉上给李上进,只想他拿了东西,赶紧走人。
  李上进掂了掂份量,非常满意的将荷包扔给了身后的小厮,“不错,老金,本公子一定在爹面前帮你多多美言几句。噫,这是什么东西?”
  听罢,骆金忙拦下李上进,“没什么,里面是犯人,恐污了公子的眼,不看也罢!”
  这要是让他认出里面的人是告示上的女子,那他快到手的金子岂不是要飞了?绝对不行!
  “让开!本公子瞧瞧!”李上进招呼后头的人隔开骆金。
  李上进是太守的嫡子,这里无人不知,所以,没人敢不听他的话,何况是拦他。骆金若不是担心木桶中的人被认出,怕财路被阻,他也不敢上前阻拦。
  “哟吼,小娘子!瞧这水汪汪的大眼睛,真迷人!可惜黄了点,一看就是平时没吃好,没关系,跟本公子回府,保准吃好喝好,养得白白胖胖的!来人!带走!”
  李上进走上前,见里面是个女子,顿时来了兴趣,这北阳城谁人不知,太守府公子最好色,平日里强抢民女之事没少干,三天两头有人因此到衙门击鼓鸣冤,只是人家爹官大,没人敢拿他怎样!
  骆金还时不时得准备金银讨好他!今日之事,若放在以往,里面是个寻常女子,骆金还巴不得送上前,讨好他。然而,更大的利益当前,骆金顿时吃了熊心豹子胆,再一次上前拦下。
  “公子,有话好好说,这是犯人,真不能带走!”
  “废什么话?有事本公子担着!”
  骆金当然不依,想继续拦下人。
  “老金,你要再敢拦,信不信本公子立马将你上个月独自私吞救济粮之事告诉爹?”李上进转过身,用扇子尖抵着骆金的鼻子,缓缓道。
  闻言,骆金猛地一颤,哭丧着脸,“公子,您慢走,下官不送了!”
  黄金,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私吞救济粮是大罪,若捅到太守那儿,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太子殿下还在太守府养伤,若被太子殿下知道此事,他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天煞的,他上次为什么要与李上进喝酒,还酒后胡言乱语,为自己留下把柄,我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
  木桶重新被盖上盖子,许芳华恼怒,这群狼狈为奸的畜生!
  李上进愉快的招呼下人,抬起木桶走人。
  大堂内,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木桶一步步远去。
  “县太爷,小的们的赏金……”狗蛋不死心的上前求赏。
  “滚!人都没了,赏个屁!”
  ……
  北阳城,太守府。
  李上进哼着小曲儿走进大门,让下人抬木桶从后门进太守府。
  自己往后院去,一想到那双眼眸,他就心痒痒,小娘子,本公子来了。
  刚到后院一间偏僻的院落,下人们立马为他开了门,李上进满意的走进门,围着坐在椅子上,面上蒙布,双手被绑在椅子背上,只有双脚可以活动,却够不着地的许芳华,绕了几圈,最后停在她面前,露出自以为潇洒帅气又迷人的微笑,“小娘子,来,公子亲一个。”
  许芳华怒瞪,越来越近的那张臭脸,恶心极了,忽的抬起唯一能活动的脚,向李上进下方使劲踹去。
  李上进哪里知道会有这招,没防备之下,中招在地,“哎哟!”
  下人们立马涌上前扶起李上进,其中一个小厮见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顿时对许芳华怒吼,“臭娘儿们,竟敢对咱们尊贵的公子下手,看我不打死你!”
  “拉出去,打死!”李上进咬牙切齿道。
  “对,拉出去,打死!你们快上来帮忙啊,愣着干嘛!”小厮兴奋道。
  “王八蛋!本公子是说,把你拉出去打死!敢动本公子的小娘子,不想活了?”李上进一手捂着下方,一手指着那位小厮怒道。
  转头又对许芳华露出微笑,“有个性,本公子喜欢!小娘子,不要怕,公子我会保护你的!本公子先回去上个药!改天再来看你!”
  “照顾好本公子的小娘子,一定要养得白白胖胖的,否则,本公子砍了你的脑袋。”李上进招来门外的丫鬟,警告道。
  没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被绑的许芳华和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丫鬟。
  许芳华用脚踢木椅,示意丫鬟帮她解绑。
  丫鬟看懂了她的意思,连忙摆手,“姑娘,不可以的,奴婢不能帮你解掉绳子。你若跑了,公子知道,会要了奴婢命的!”
  许芳华无奈,朝她扬了扬头,用眼神示意她,果然丫鬟聪明的上前帮她摘了脸上的布条和口里的布块。
  只是,在许芳华顿觉呼吸顺畅的同时,听到了丫鬟的大声尖叫,“啊——你怎么这么丑!”
  说完,丫鬟跑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独留许芳华一人,那眼神几乎瞪穿了房门!
  自从在脸上点麻子以来,许芳华第一次怨怪自己为何要在脸上点这丑东西?
  哎——不行啊!必须想办法出去,小白和月盈还在家等她,她若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家,他们肯定会担心。
  可此刻,无人能帮她。
  穆大哥那天因有急事离开,至今未回,月盈不可能找到他帮忙。
  她只能靠自己想法子,但这个地方是哪里她都不知道,何谈出去?
  等等,在县衙,那人说‘我爹’,他爹的官比县太爷大,很可能是北阳太守,那这里多半是北阳太守府。
  许芳华烦躁的踢着木椅,身后绳子绑着双手绑的紧,她摩擦不断,挣不开。
  环顾四周,这里的装扮非常简单,倒不似有人常年居住的模样,她眼尖的看到屏风后的桌子上有个瓷碗,若是能过去,能将瓷碗打碎,能用碎片割断绳子……
  她机警的往房门的方向望了望,又静下心神,仔细听了听,这才整个人用力往前倾去,顺利双脚站在地上,只是整个人只能弯着,直不起身子。
  木椅又笨重,她只好弯着腰,撑着木椅,缓步向屏风后移去,终于,她到了屏风后的桌子旁,咬了咬牙,凑上前,用嘴叼着瓷碗沿着桌面往外拖,很好,到了边缘了,可以松口了。
  随即,“啪”的一声,瓷碗落地,碎片蹦了一地,见此,许芳华眉宇间有几分欣喜。
  然而,与此同时,房门也被打开了。
  原先跑掉的那个丫鬟,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见到里面的场景,惊呆了,指着僵在原地的许芳华半天说不出话。
  许芳华淡然的扫了一眼,然后将身后的木椅放下,顺势坐到椅子上,“进来之前,不会敲门吗?这就是太守府的规矩?”
  “奴婢敲了门了,敲了好几遍,是姑娘你没听见,奴婢才擅自进来的,哪里知道姑娘你……竟然想逃跑!”丫鬟低低说道,好似她真的做错了事,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却无意之下将错推到了许芳华身上。
  许芳华:“……”
  太守府还有这么诚实的丫鬟?!
  她不逃出去,留在这里过年么?
  “姑娘,你就可怜可怜奴婢吧,你若逃了,公子真会要奴婢的命的。”
  “前些天,公子房里的侍女姐姐,就因为那天束发时,弄掉了公子一根发丝,即刻被公子命人活活打死了。那侍女姐姐跟了公子五年了,都是这样的下场,何况是奴婢我呢?”
  许芳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哭丧样的丫鬟,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命丧黄泉般!
  见对方不说话,丫鬟悻悻然将食盒放到桌上,“反正,奴婢会看牢你的,姑娘你就别想着逃!被公子看上,虽倒霉,但奴婢听说只要伺候好公子,公子还是挺好说话的,金银财宝,燕窝鲍鱼,想要什么有什么。”
  “何况,姑娘你长得这么……特别,公子居然会看上你,口味真的很独特,所以被公子看上,是你的福气,你该知足了,留在这里……”
  丫鬟啰里啰嗦了许久,一直在劝许芳华不要想着逃,留在这里伺候好她家公子,比什么都好,顺便她也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许芳华平身第一次如此想翻白眼!
  “闭嘴!”
  然后,丫鬟真的乖乖闭上了嘴巴,却撅着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姑娘,这是奴婢给你准备的饭菜,你趁热吃。”
  许芳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食盒,“我不饿!”
  “你不会是觉得奴婢在饭菜里下了药吧?害了你,对奴婢有什么好处?这饭菜绝对干净,不信,奴婢吃一口给你看。幸好多准备了一双筷子。”丫鬟在府里待久了,见惯了算计,一下就看懂了她的眼神,忙道。
  丫鬟吃罢,过了好一会儿,的确无碍。
  “姑娘,你吃吧。”
  “松绑!”
  “姑娘……”
  “不松绑,我怎么吃饭?”
  “对哦!”说罢,丫鬟走上前,要去解开绳子,许芳华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亮光。
  丫鬟手刚碰到绳子,又立马收回来,“姑娘,奴婢喂你吃吧!”
  许芳华:“……”
  “松绑,我自己会吃!”
  “姑娘一直想逃,奴婢怕一解开绳子,姑娘第一个就对付奴婢,然后逃走。所以,还是奴婢来喂吧!”
  “我不吃!”许芳华撇开头,让丫鬟伸过来的筷子落空。
  “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常听老人家们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若一直饿着,还怎么有力气与公子对抗,怎么有机会逃出去?”
  许芳华深深的看了眼丫鬟,含下米饭,一口接一口。
  这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更想马上离开!
  夜深了,许芳华依旧坐在木椅上,心里焦急,却只能干瞪眼。
  “我想如厕!把绳子解了!”
  丫鬟迅速窜进隔壁,拿出夜壶,放到她面前,“姑娘,你不方便动手,需要奴婢帮你吗?”
  “……不想如厕了!拿走!”许芳华深呼吸,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蹦出来。
  “哦,好!”
  ……
  在不远处的一处院落,寂静一片,看起来尤为空旷清幽,这里没有下人侍候,没有侍卫把守,独有隐卫在暗处待命。
  宇文拓躺在床榻上,睡不着,不仅是因身上的伤,更是因为白日里听见的呼喊,或者说是幻想的呼喊。
  一如现在,他总觉得她就在不远处,离他很近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可一旦睁开眼,所有的一切都会告诉他,她不在这儿,那只是他的幻觉。
  宇文拓强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气息虚弱,“白羽。”
  “属下在!”房梁上落下一人,跪地行礼。
  “北阳城里,加派人手,孤觉得华儿就在这里,离孤很近。”
  “……是。”白羽抬头望了眼宇文拓,垂下眼眸,掩去那一抹心酸。
  说实话,他真的不知该感谢墨儿姑娘,还是该恨她?
  若不是她,殿下此刻依旧会沉浸在每日不是烂醉如泥,就是不停歇的处理奏折,不停歇的折磨自己的生活中,任谁劝都没用。
  可也是因为她告诉殿下,太子妃还活着。
  殿下才会如此疯狂的寻找太子妃,从都城到边城,从大城到小城,就差没亲自跑去其他三国各地寻找。
  只要有一丝消息,殿下都会亲自去确认,可惜,没有一个是真的,这才是最折磨人心智的时候。
  所有人心底都明白,墨儿姑娘是骗殿下的。
  可偏偏殿下深信不疑,直道:是他做错了事,太子妃不愿原谅他,是以躲着他。
  白羽纵然知道过世的人绝无可能找得到,但宇文拓的命令,他不会违抗!
  ……
  翌日清晨,许芳华从木椅上醒来,因丫鬟死活不肯解开绳子,还整夜守在她身边,于是她就这样僵着睡了一晚,不,是失眠了一晚,最后打了个盹。
  阳光照进房间内,许芳华眯着眼,准确说不怎么睁得开眼,一晚没睡好,双眸太过难受。
  房间内,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丫鬟走出院子的声音。
  走出院子?
  许芳华忽的强自清醒过来,她不见一晚上了,月盈和小白肯定很着急,或许如今正在到处找她,她必须尽快离开。
  留在这里,只有屈辱,拼一把,才有希望。
  想到昨日的碎片已被丫鬟收拾了,她眼睛上下左右到处瞄,希望还能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可以割断绳子。
  利用老办法,双脚得以站在地上,只转个弯的瞬间,她忽然发现木椅底下还有一块碎片,个头虽小,但有总比没有强。
  她费力的找好角度倒在地上,让自己恰好能拾到碎片,抓紧时间割绳子。
  “姑娘,你醒了吗?”门被推开,丫鬟端木盆进来,见到里面的场景,“怎么还有碎片?”
  “你别过来!否则,我立马割腕!与其被困在木椅上不得动弹,犹如活死人,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见许芳华手腕处已见红,知道她不是在吓唬人,丫鬟慌忙开口,“姑娘,你别激动!快把碎片放下,奴婢为你松绑就是!反正,这里门窗上锁,院门口有小厮守着,姑娘你也逃不出去。”
  “……”许芳华怒,“那你昨晚为何不帮我?”
  “绑着更安全些。”丫鬟十分诚恳,又补了句,“奴婢的小命更安全些。”
  双手得到解放的许芳华,浑身腰酸背痛,比她连夜赶制绣品还要累,“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断定我逃不出去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讽刺道。
  闻言,丫鬟一怔,不晓得这村姑身上居然有这等主子的气势,犹豫了会儿,才出去。
  一天一夜了,脸上的妆容再不修饰下,就更麻烦了。真不知这太守府公子什么癖好,麻子脸都敢下口,不对,他没见过她的脸!
  若他知道她是麻子脸,会不会立马赶她出府?
  美丽的眼眸倏地亮了亮,许芳华飞快的洗漱完,简单处理了下手腕的伤口,便到梳妆台前上妆。
  那丫鬟倒是挺上道的,女子需用的物件,皆备齐了,正好方便她动手。
  半柱香后,她看着铜镜中的面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把丫鬟叫进来,“你家公子,我要见他!”
  丫鬟愣了下,怎么突然要见公子了,不是只想逃吗?
  “耳朵聋了?!”许芳华烦躁。
  丫鬟一颤,忙道:“回姑娘的话,公子今早带九姨娘出门游玩了,一般需要两三日才会回来。”
  “什么?这么久?”许芳华不淡定了。
  两三日?她还是自己想法子逃出去吧!
  ……
  接下来这两天,许芳华日日拿木梳子艰难的……挖墙脚!
  “姑娘,你为何蹲在角落?”
  “你过来,这角落有脏东西,把它处理了!”
  这里不常有人居住,若有脏东西,倒是正常的。
  于是,丫鬟不疑有他,走到许芳华身边,刚想问脏东西在哪儿,就毫无防备的,被许芳华忽然举起的木盒狠狠的砸晕在地。
  许芳华双手灵活的将两人身上的衣裳调换,两人身形差不多,恰巧方便她行事,随后,拿起丫鬟带进来的食盒往外走,低着头,迅速的走出院子。
  院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正在嘻哈玩笑,见丫鬟出来,其中一人惊讶的说了句,“今日吃的挺快的嘛!”
  许芳华点头,心飞快的跳动,生怕被瞧出不对来,赶忙管自己往前走。
  “你不觉得这丫鬟今日有点不对劲?”小厮一蹙眉。
  “原来不止我这么觉得!”小厮二回了句。
  “那你忒酿的不早说!快进去瞧瞧!”
  小厮二立马进院子,进屋内,出来后,哭丧着脸,“完了!那娘儿们逃了!”
  “酿的,追啊!等什么!”
  不熟悉太守府的情况,而这里有个分岔口,许芳华索性沿着左边一路走到底,脚下越走越快,隐隐有跑起来的冲动。
  前面好像是一个花园,有湖有假山,有亭台楼阁。只是意外的,她一路过来,竟未见到一人,都没法套个近乎,找到出府的路。
  忽然,她看见前方亭子里坐着两个男子,青年男子身穿紫衣背对她,背影莫名的熟悉,对面坐着中年男子,站着一位妙龄女子。
  此时,青年男子恰好转身看向花园一侧,于是好巧不巧,许芳华见到一个终身难忘的侧脸,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人。
  是他!
  她的心狠狠一颤,脚下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却不料,两个小厮追上来,一人捂住她的嘴,一人将她往后拖去。
  宇文拓身子骨本就强健,经过这几日的精心调养,伤势虽未痊愈,但也好了七七八八,见院子后方的景色还能入眼,便出来走走,缓解心中的郁气。
  恰好在亭子里,碰见太守父女俩。
  李清清的眼神虽含蓄,可宇文拓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尤其是被人一直这么盯着。
  他刚坐下的身子便想起身离开,目光不经意触及李清清挂在腰间的香囊,整个人微微一怔。
  香囊红艳艳的色彩,在她一身白衫的衬托下,非常显眼,令人不想注意都不行。
  特别是上方的图案,刺激他想起当年除夕夜收到的香囊,同样是鱼儿在莲间嬉戏,不同的是眼前的香囊上只有一条小鱼,他的香囊上有一双如胶似漆的鱼。
  如今那香囊正在他的怀中,想及此,他的心软软的又很疼。
  于是,宇文拓破天荒的开口说了句,“香囊很好看!”
  太守父女对视了眼,皆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欣喜,望着宇文拓远去的身影,李清清眼中泛起了粉红泡泡,又低头看腰间的香囊,满意极了。
  “不枉爹爹今日冒险带你来走一遭!清儿,这是个好现象。听同僚们说,太子殿下近几年从不让女子近身,今日未发一言,却独独夸了你,你可要好好表现。”
  “爹爹放心,女儿明白。”李清清甜甜的点头,心下暗想:殿下竟夸了这香囊?待会儿就吩咐小香上街找那妇人,让她缝制几件时下的衣裳。希望届时能让太子殿下眼前一亮。
  ……
  许芳华被一把推进原先的房间中,丫鬟已经醒了,正怒气腾腾的瞪着她。
  “你想死,别拉上我们!”说完,恼怒的出门,将门锁上,离开。
  方才双手触地,掌心蹭破了皮,许芳华无所谓的站起身,眉目沉沉,环顾四周,他竟身在太守府,那她有机会借助他出府吗?
  以他的身份,助她出府,易如反掌。
  不过,他若见到此刻的她,恐怕认不出来吧?就像当初穆大哥找到她时,如果不是她先开口打招呼,穆大哥都未曾认出她。
  比起能出府,见到小白,那么,被宇文拓认出,于许芳华而言,这便是小事。五年前他对她无情,五年后,他更不会对她有情,更别提会逼她回宫了。
  正当她思索该如何联系上宇文拓时,门外传来令人恶寒的声音。
  “小娘子,本公子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小厮们已经为自家主子开了门锁,将门敞开,请主子进去。
  李上进一挑鬓发,摇着扇子,自以为潇洒的模样,跨进房门,视线迫不及待的搜索许芳华其人。
  正巧对上许芳华戒备的眼神,李上进一愣,脱口而出,“你是谁?本公子的小娘子呢?”
  “公子,她就是啊!”守门的小厮回答道。
  “王八蛋!你当本公子眼瞎么?”李上进一扇子扇向小厮的脸,“整一麻子,哪是迷人的小娘子?”
  “一直关在房内的,就是她!”小厮颤抖,难道是刚刚抓错人了?不可能啊,这人穿着、发髻、身形都很像,怎么会错?
  可不能让公子知道人跑过一次,他会被扒皮的!
  闻言,李上进眯起眼,认真的端详起来,他坚信府里的狗奴才不敢骗他,所以眼前的人真的是小娘子?
  这双眼倒是与小娘子的长得一般无二,先前小娘子蒙着脸,他一直未瞧见她的脸,莫非小娘子就是一麻脸,太丑了,不能见人,才蒙着布?
  想通了,李上进也就不纠结了,反正他看上的是那双迷死人的眼睛!只是……
  “怎么还是黄不拉几的,而且一点也没胖起来?”
  “公子恕罪!姑娘一直在问公子,茶饭不思,日益消瘦,所以……”丫鬟连忙跪地。
  这一听,许芳华怒瞪,这一府主仆真恶心!
  李上进却眉眼上挑,猥琐的笑道:“原来是这样!本公子也很想小娘子呢!你们,门口守着!”
  话毕,一步步走向许芳华。
  “你别过来!”许芳华呵斥,一步步往后退去。
  “就是这个调调!小娘子,本公子来了!”说着,李上进急切的扑向她,双手搂住她,就要去亲她的唇。
  许芳华左右躲闪,双手双脚乱打乱踢,连连想呕吐。
  李上进怒,前面说想本公子,这会儿又躲着不让亲?于是,忽的将人甩向梳妆台,欺身上前。
  许芳华恐慌,见李上进扑上来,心一横,一把抓过妆奁砸向李上进的额头,恰巧尖角的一头狠狠的撞击他的鬓角,瞬间见血,闷哼出声,出现眩晕感,跌倒在地上。
  见此,许芳华撒腿就向门口跑去,守门的两个小厮正在窃窃私语讨论房内的激烈状况,却不想,门突然被打开,一道人影从里面冲出来。
  愣神的瞬间,已见不到人影,反而是房内传来自家公子的痛呼声。
  “公子,你没事吧?”
  “扶本公子起来!贱人,竟敢打本公子!把人给我追回来,立刻,马上!看本公子不好好折磨她!”李上进一手捂住鬓角,口里咒骂。
  “是,公子!”
  沿着之前的路,许芳华一路咬牙猛跑,就是这里,就是这片花园,就是这个亭子,人呢,他人呢,怎么不在这里了?天呐,她该往哪里跑?哪里才是出去的路?
  “贱人!站住!”
  许芳华转头,见李上进已带人到了转角,气势汹汹的就要袭来。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转头就跑,拼了命的跑。
  不跑,被抓住,绝对是一场折磨!
  跑,或许有一线希望呢!
  哪怕最后跑不出去,她也不想束手就擒!
  然而,女子的步伐哪里能胜过男子,又不是经过专门训练。
  眼看着后面的人逼近,许芳华几乎尝到了绝望的味道,她不想放弃,她还没见到小白,小白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小白见不到她,会哭的……
  许芳华忽然止住脚步,眼圈红红的盯着前方,离她仅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位男子,身穿紫衣,温柔的对她笑着,翩翩公子,温文尔雅。
  她蓦的泪流满面,脚下不自觉的跑向他,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哭得很委屈,泪水瞬间湿了衣裳。
  男子轻柔的环抱她,安抚她,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一切又都是自己的幻觉,可怕的幻觉。
  “你是什么人?放开本公子的小娘子!”李上进带人赶到,怒不可遏,贱人,不跟本公子好,转眼竟钻进别的男人怀里。
  宇文拓厌恶的扫了眼,眸中黑沉,冷声道:“白羽!”
  白羽凭空出现,两三下解决了一帮小厮,将李上进踩在脚下。
  李上进动弹不得,嘴角出血,死撑着,“你们竟敢打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这是本公子的府上,本公子的爹是北阳太守!怕了吧?赶紧放开本公子!否则,定让我爹要了你们的狗命!”
  北阳城里,凡是想要升官或发财的,都要讨好他爹,顺带着暗地里会先讨好他,所以,他从小就在北阳城里横行霸道,无往而不利,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有他爹在,他犯了天大的事,也准没事!
  “吵!”宇文拓眯了眯眼。
  闻言,白羽眼都不眨一下,手起手落,就要断了李上进的舌头。
  李上进这才恐慌涌上心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恐惧。
  爹,救命啊!
  这厢,李太守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生怕晚了!
  李太守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家儿子的惨样,却不敢上前将他从白羽脚下解救出来,直接跪在宇文拓面前,“太子殿下,微臣恳请殿下开恩!微臣年纪大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恳求殿下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命吧!”
  李上进见自家爹爹来了,眼中有惊喜有祈求有狠意,哪料到,爹爹竟跪在那人面前求情,称他为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顿时,李上进的眼中已不仅仅是恐惧,更是绝望。
  前几天,他爹刚叮嘱过他,太子殿下住在府上养伤,切勿前去打扰!也不要惹事!
  太子殿下近几年的狠厉无情,他也是听过几耳朵的,哪知道竟会这么巧让自己碰上。
  宇文拓俯瞰众人,想到那一瞬间看到的境况,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肮脏,他的心就特别疼,扎心的疼。
  那畜生敢动她,只断了他舌头,没要他命,已是看在李太守多年治理有方的份上,便宜他了!竟然还有脸求情!
  宇文拓一个眼神过去,白羽果断截了李上进的舌头。
  “进儿!”李太守大惊失色。
  顿时,李上进口中鲜血直流,惨不忍睹,直接疼晕了过去。
  那些早被打趴下的小厮们,脸上皆是恐惧得不能再恐惧,再也找不出第二种神情,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尿了裤子。
  “这里污秽,还请殿下移步,回房歇息。”白羽上前一步道。
  宇文拓冷漠点头,弯腰打横抱起怀中的人儿,迈步离开,未曾再施舍旁人一个眼神。
  经过方才的一段时间,许芳华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如今整个人窝在宇文拓的怀里,怀抱宽阔温暖,熟悉的气息萦绕于鼻尖,许芳华直觉心跳如鼓,不知所措!
  她在做什么?!
  恍惚间,宇文拓已经到了房内,恋恋不舍的将人轻放到榻上,其实,他很享受抱着她的感觉,很暖很真实。
  可刚触及榻上,许芳华如上了弦的箭,飞快蹦跶到地上,转身就要跑。
  “华儿。”
  宇文拓低低的声音,如倾尽了毕生心力唤出这一声般,蛊惑人心。
  许芳华僵在原地,愣愣的眨了眨眼,蓦的眼角各滑落一行清晰的泪珠。
  曾经,她热切期盼他唤一声,仅仅只是一声就好。
  如今,她放下了,不再期待了。
  只是,他为何还要出现?为何要如此唤她?
  执起衣角抹了抹眼周,低着头,转身行礼道:“小妇人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殿下大恩,小妇人铭记在心!如今天色不早,恳请殿下允小妇人出府。”
  语气里充满疏离,宇文拓眸光闪了闪,心口隐隐作痛,却轻笑道:“出府可以。华儿不先洗把脸?如此模样出去,怕是会吓坏孩童。”
  闻言,许芳华茫然抬头,不解他话中意思。
  宇文拓笑着指了指脸,缓缓道:“妆花了。”
  许芳华愣愣的抬手摸了下脸,指尖有点黑又有点棕,恰好是她脸上麻子的混合色,这才明白宇文拓话中意思,瞬间脸色爆红,蔓延至双耳。
  知晓她的窘迫,宇文拓也不再逗她,吩咐白羽备水,让她洗脸。
  “谢谢。”许芳华动作利落的洗完脸,因宇文拓房里没有妆奁,她无法再点上麻子,只好撕了内衫,遮掉半张脸,又理好衣裳,梳了下发髻,才出声道:“先走了。”
  “可以留下用完晚膳,再走吗?”宇文拓轻声问道。
  许芳华摇头,“家里有人在等,我要即刻回去。”
  说罢,不待他再说什么,她转身离开。
  “白羽,咳咳……”宇文拓捂住胸口,一阵猛咳。
  之前遇见她,他心绪大动,后又一路抱她回房,身上的伤口早已开裂,鲜血渗出,只是他一直强忍着罢了。
  “殿下?”白羽不安的唤道。
  “无碍。务必护她安全离开!”
  “……是!”
  有人带路,许芳华非常顺利的出了太守府,凭记忆到了自己摆摊的地方,见她的摊位上空空的,那日的背篓也不见了,不由慌了神。
  那锭银子还在背篓里呢!
  可此刻天色不早了,此处摆摊的人基本都收摊回了家,她连找个问的人都没有。
  心情非常沮丧!
  本以为日子可以好起来,可近日遇见的种种,没一件好事!
  上天竟要如此欺负她!
  “华儿!”
  “娘亲!”
  闻声,许芳华愣愣的转身,看向几步远一大一小的人,喜自心间起,跑过去接过穆青怀里的小白,紧紧的抱着,喜极而泣。
  “小白,娘的小白。”
  “娘亲,小白想娘亲。”小白回抱许芳华的脖子,委委屈屈的唤道。
  “娘也是!穆大哥,谢谢你!”
  “好了,先回去吧。他……在后头!”穆青垂眸看着紧紧相拥的一大一小,眼中是宠溺也有担忧。
  许芳华身子一僵,心慌慌的,她当然明白穆青说的那个‘他’指谁。
  他怎会跟来?看见小白了吗?
  “咱们回家,先回家。”许芳华急忙道。
  身后不远处的墙边,宇文拓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一幕,宛如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他耳力甚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孩子喊华儿娘亲。
  那孩子喊的是娘亲!
  是娘亲!
  华儿她有孩子了,身边那人是她的相公吗?
  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华儿是他的!
  是他的!
  怎么可以成为别人的妻子!
  猛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咯在喉间,宇文拓顶不住,猝不及防呕出一大口血,无力的倒下。
  “殿下!”白羽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