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青衣也听到了厨娘的话。他的判断和除月一致——士兵阿绿极有可能便是魔族的奸细。他可能是前些年逃脱的魔族之一，在北州躲了一阵子，等风波过去之后，便又装作新兵和同伙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军界。
  他在军界悄无声息地收集着情报，甚至勾搭厨娘试图对将军的饭食下手。不知是他还是他的同胞们，潜入北州，在深山老林里供奉着孔雀明王。
  “他万一在帝都闹出了事怎么办？其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万一被他偷袭了怎么办？”
  “不会的。”殿下的声音从凤钗里传出。
  “在制定计划时，我们就想过有可能机缘巧合换出来的士兵便是那名魔族。我吩咐过雷州那边的人，他是可以吃喝不愁，但他身边也有通天法师时刻监视着。想来他是魔族的消息致宁和阿烁已经接到了。”
  他们制定计划时，除月正在一旁练习幻术，所以很多的细节它并不知道。不知是谁的心思，竟会如此缜密。
  “殿下，我们还要继续在军界调查下去吗？”
  “明日清晨，北家和运粮队会到城门口，我们便有机会离开。”
  明日清晨……除月低头沉思，没想到如此之快。她还有些事没弄明白，“殿下，我在想，魔族奸细对白虎将军的饭食做手脚，有没有可能不是在放毒，而是在传递消息？”
  “只需查看白虎将军的身体有无大碍便可确认。只是，当日攻击我们的魔族境界虽高，但远不及白虎将军应有的境界。”
  “军中都传魔族将要发动下一轮进攻，白虎将军很可能去了前线。我们并不确定白虎将军是否在这座城里。”
  除月从潜入城主的书房时就发现了不对劲，那里木桌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将军有几日没有进去过，但是，厨娘却仍旧日日做饭给将军。
  “或者将军也发觉了军中有奸细，所以将自己的行踪对下面的人完全保密？可是以防万一，我如果能亲眼见到将军，至少便能知道他是否是那晚袭击殿下的魔族。”
  “城门口处的结界确实能对大多数幻术发出警告，而对于某些强大无比或者诡异无比的幻术并无反应。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即使除月那日看见了那名魔族的真容，对他们找到他并没有任何帮助。
  “既然如此那殿下为何会同意我跟来？”除月心里凉了半截，原来是这样，所以说自己争着进入军界其实起不了多少作用。
  凤钗没有来得及回答除月的问题。城池四周响起冲锋的悲鸿号角声，魔族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所有人开始忙乱起来。
  大部分驻扎士兵被派去民营区维护治安，部分精锐法师部队骑着一群巨大的红鹰赶往前线，这一去，不知几人能回来。
  除月抬头一望，正中的红鹰尾后有一团小小的黑影，那是影子部队。影子部队都出动了，从前线传回的战况定是不容乐观。
  厨娘们手忙脚乱地冲进伤兵营，战争一旦打响，她们便要肩负起照顾伤兵的责任。一个奔跑而来的士官大声斥呵着，把除月以及其他几个士兵叫到一边，让他们赶去城主楼外。
  除月心中也是慌的，她第一次离战争如此之近。她在遮天学院亲眼见过战争的惨况，在孔雀明王的意志里她甚至亲身体验过战争。跟着别人的身影一路狂奔，心脏猛跳，呼吸紧促，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要炸开了一样。
  “不要慌，没事的。”
  凤钗的声音盖过耳旁呼啸的风声。除月感觉整个脸都很热，双耳突然失聪，眼前只剩一片荒芜，她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她看到莽原的尽头有一片美丽的花丛，她穿着一身彩裙在斑斓的花丛里跳舞，有灵气的鸟儿们围着她转圈圈，天空那么地晴朗……
  除月回过神时，身体一切的不适反应都已消除，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她已经站在了城主楼前，同一群新兵一起。她敏锐地注意到，身旁这些人正是昨日潜入军界时城门口那队人。
  白虎将军现在正门前，身着此处最高阶的军服。
  “我知道殿下您的到来。”
  除月的双手下意识地撰紧。
  “我也知道您发现了我的身份。请您入内一聚，您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交代。”
  白虎将军转身踏入楼内。
  周围的士兵不明所以，一阵平分吹过，他们便想起了自己被命令去城主楼背后擦拭兵器，又急急忙忙地赶去了。
  除月知道清风是殿下的意志。她踏入门内，关上殿门，戒备地盯着白虎将军的背影。
  “我是魔族一员。”白虎将军毫不避讳地说，他转过身，脸色发青，已经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从前日护绿传信告诉我说他和护蓝被您在遗址内发现了后，我便明白我会见到你，我便明白我长期以来的宿命终于可以终结了。”
  “白虎将军”竟然冲着除月一笑，仿佛真的有种解脱感。
  “一千年前，我和七个兄弟尚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幼年魔兽，被母兽遗弃在山洞里等死。是明王大人救了我们，还把我们做成七魔手链，放在她的元神里寄养。”
  “她也是在这样的晴天，也是在人族和魔族打仗时，被那条青龙重伤。那恶龙逼得她自毁元神，逼得她发毒咒生生世世诅咒魔族。”
  “她陨落时，我们七个魔珠被遗落在北州，因为继承了明王的意志，我们竟然在数百年的时间里修炼出贵族的身形，从此在你们找到的遗址处安了家。”
  “咳咳……”“白虎将军”捂嘴咳嗽，手中染上了一大片鲜血，吐出血沫，他继续说道，
  “我们七兄弟恨极了青龙，四处搜寻青龙遗落的意志，将之尽数摧毁。明王去后，我们是她唯一的意志，是她的眼睛。我是七兄弟中的老大，继承了最多的意志，我能感受凭本能找到青龙的意志，这也是我为什么知道殿下您来了的原因，这是其他兄弟做不到的。”
  “我们在人族疆域躲躲藏藏又是几百年，在青龙陨落的北州也找了几百年，终于再也找不到他残留的意志。正当我们准备赴死追随明王之时，沙弥殿下亲自找到了我们。”
  “她告诉我和兄弟们，害死明王的人不只是青龙，还有凤凰，还有害死的人族。我虽隐约记得明王大人的心意，知道沙弥殿下说的话并不属实，可我的兄弟们却对比深信不疑。于是，我们开始在人族潜伏，将军界的消息传给沙弥殿下的刺客们。我的境界最好，很快便当了将军调去了别处，兄弟们全数留在此处。五年前军界的那次大清洗，他们虽然逃脱，却无法再次潜入军界，这时我便自请调回了此处。帮助他们继续打探消息。”
  “我早以厌倦了这种生活。我对魔族没有感情，对人族也没有感情。我不甘心当战争的刽子手，也不甘心成为沙弥殿下的棋子。”
  可是，白虎将军前段时间在前线威名远扬。即使除月他们在北州边界游荡，听旁人讨论战争时，也是听过白虎将军的名字的。
  白虎将军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我的确在现场上斩获功劳，但这一切只是为了报答某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