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军界一直冷眼旁观，即使击杀魔魔兽也是在迫不得已之时。但我没想到，魔族根本不认我，就算我身上的气息与他们别无二致，他们依旧不把我当做同类，只是把我当做传递消息的傀儡。我们八兄弟相继因为他们的无理命令死去，到现在只剩下了我和护绿护蓝”
  “魔族发动进攻不久后，传消息给我，让我主动请缨到前线去，让我将手中唯一的孔雀翎想办法用在兵长身上。这世上，除了明王，只有兵长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仅下不了手，还将他们派来监督我的魔使一并杀光。”
  孔雀翎是世间剧毒，无毒可以与之相较。白虎将军在地下召唤出魔石，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没有用在兵长身上的孔雀翎，竟然被他用来自杀。
  “我本可以逃走，但我没有，昨夜我杀光了我知道的所有的魔族奸细，只为求殿下两件事。”
  “第一件，我请求您将我以人族将军之名葬下，请你告诉兵长，告诉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们，我死于魔族奸细护绿之手。第二件，护绿已经被捉住，我知道他难逃一死。护蓝天性懦弱又不善修行，请求您放他一条生路，留下明王在这世间仅存的意志。”
  白虎将军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几乎带着哀求，他浑浊的眼里流下暗黑的血，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望着除月，以为她便是凤凰殿下，“求您……”除月看着他发黑的嘴唇嗫嚅着，直到听见了习青衣一句，“我答应你。”，方才安心地死去。
  白虎将军的死相及其惨烈，中了孔雀翎的人，七窍流血，通体发黑。
  前线的战争仍在继续，军中无人能主持白虎将军的后事。凤凰殿下最终还是暴露了身份，北州风州的大人物蜂拥而至。雷州帝都也派来了人。待他们都赶到的时候，凤凰殿下已经不知所踪，他们也被迫接受凤凰诰命处理了白虎将军的身后事。
  因为追查魔族奸细一事混入军界，凤凰殿下需给军界之主一个交代。黄昏之时，在以兵长为首的将军们的誓死抵抗下，前线的魔族终于停止了进攻。
  凤凰带着除月一路东飞，最后停留在军界首都流沙城城外。军界之主在城外的小亭子里等着凤凰殿下，而除月寻到了一处断崖，自己坐在那静静地等着他们谈话结束。
  北州看不到完整的月亮，军界更看不见。早早地，军界的天空上便出现了一轮鲜红的残血，和东方的夕阳永恒地对峙着。
  孤单的士兵站在断崖上，凝望远方深红的夕阳，心中感到悲伤。
  断崖远处是有一个孤单的亭子，亭子里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当夕阳开始落幕，黑暗开始袭来时，远处的黑影消失了，火红的剪影一跃而至，变成了少年，立在了除月身边。
  “你来过这个地方？”习青衣意识到她的心绪低落，白虎将军的死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没有，只是在梦里见过。”除月没有撒谎，她的确在明王遗址里梦见过，只是，她现在有了更多的猜测。
  明王遗址里有明王的意志残留，那么，她梦见的，会不会明王的意志。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我想问问殿下，殿下是否知道一千年前孔雀明王是如何陨落的？”
  世人皆知，背叛人族的孔雀明王是被青龙战帝亲手诛灭。就算是可能梦见了那段过往，就算是白虎将军说出的故事和记载不符，也依旧无法推翻这个说法。
  她只是突然产生出一丝希望，希望从殿下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习青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从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即使他是天凤殿下，可能世人也不会相信他可能知道千年前关于五神之间的故事和纠葛。凤凰凤凰，一体同生，可终究，凤是凤，凰是凰。凰的故事，凤又怎么会知道。
  习青衣淡淡地笑了，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我记得她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习青衣说出这句与世相悖的话，“我在出生前一直陷入在一个无边无际的梦境里，我记得那只通体碧绿的小孔雀，记得她懵懂地睁开了眼睛，记得她变成了粉红的小娃娃，微笑地看着我们。”
  “我可能在遗址里梦见过她。”除月回忆着，
  “她穿着肮脏的麻群，就坐在这处断崖上，断崖下满是人族和妖魔两族的尸体。她哭着，因为远处的凤凰大人陨落了，她说，她再也不会抢我任何东西了。”
  《西典》有记，千年前魔族大肆入侵人族，北方的妖族坐壁上观。人族节节败退，死伤无数，这时，有个传言在人族之前悄然流传。凤凰和青龙是混沌天神最喜欢的孩子，混沌天神将绝大部分天赋都留给了他们。如果凤凰和青龙能够结合，生出的必定将是最接近于创世之祖——混沌天神的孩子。这个孩子将拯救人族。
  如此荒谬的说法，在当时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愈演愈烈。最终，战帝青龙宣布册封远在战场上的凤凰神女为皇后。而少时原本被指婚给他的孔雀明王便被册封为孔雀神女，从此便与他无关了。
  孔雀爱慕战帝多年，这在当时是整个大陆都知道的事情。而最后，他们的婚约却被一个传言给毁了。
  明王被封为神女的第二月，魔族阵营里，突然多出一位明王使者，一夜毒害人族战士数千余。
  孔雀神女就这样叛变了。
  “您真的会留下魔族护蓝吗？”除月当然希望殿下信守承诺，明王在这世间仅留下了他们。可护蓝毕竟是魔族奸细，这些年为魔族办过不少事，殿下是所有人族心中最合适的未来领袖，他真的会放任魔族奸细在人族不管吗。
  “我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会办到。而且，我也不忍心孔雀最后一丝意志从此在这世间消散。”
  习青衣既是人族的小殿下，更是五神之一，看着白虎将军死于孔雀翎，他心里也不好受。
  战场上又是一轮伤兵被连夜送到五州，除月两人在其中一队里，赶在天亮前离开了军界。
  军界像是承载了生命重量的油画，突然从画中醒来，除月感到身上的担子轻了，又更重了。
  军界的消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外面，北涵烁三人就在分离之处等着他们。
  不过是一日多的分离，却让除月有了一种如隔数月的感觉。看着兄长他们，除月倍感安心和亲切。雨晓晴走过来握着她的双手询问情况，风致宁一把揽过习青衣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北涵烁把风致宁的手臂给扳开了。
  “你们在军界揪出了魔族奸细，我们这边也没有落后。”风致宁嚷着大嗓门，“我们找到了逃脱的另一个魔族，他被我们赶到了明王遗址里，竟然害怕地自杀了，我们还没动手呢……”
  除月脑袋里炸开了，接下来的话她都听不清了。
  “请您放他一条生路。留下明王在这世间仅存的意志。”
  白虎将军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回响，他死前的惨状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除月，你怎么了？”
  雨晓晴的话把她拉回现实。她感到脸上一片冰凉，用手一擦，竟然是泪水。她抬头望着凤凰殿下，殿下也轻轻地叹了气，眼睛全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