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邀请
作者:姚贞      更新:2021-05-13 00:42      字数:3318
  “不是很难的事,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会给你安排好,你要做的,就是做个亦步亦趋的传声筒就可以。”
  “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这里的平衡正在被破坏,平息他们,你才能回到该去的地方。总不见得你这样的孩子想在这里做个被恶鬼吃掉的食物。要么有用,要么消失,你可以考虑。至于藏身于此的我,你大可当个路人。”
  诺北问做不到会怎样,岳麟说很简单的事,不会做不到,举手之劳,去去就回的小事,他岳麟也会一直为她保驾护航。
  真是吃人嘴短,他是不知道自己的真本事吗?以卵击石都不足以说明她出马的下场。
  诺北心想自己的处境不是说拒绝的情况。
  便问让自己想想,回头答复可不可以。
  岳麟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说:看来,你没什么时间慢慢想了,陆梅依能来,恐怕答案就在眼前了。
  烛火熄灭,满目荒凉。
  断臂残垣,书画灯烛全无,诺北坐在荒草间的桌边,眼前的盘子里刚才的烧鹅化作一堆虫子,窸窸窣窣爬散了,周围像是有许多小孩儿在周围啜泣,这时诺北真切的感到一只冰凉的大手从后肩膀朝脸摸了过来,白色的指甲,白色的手掌,关节很长,回头看,一个只有一张嘴的人贴在身后,正在用没有鼻眼的脸噌诺北的后脑勺,嘴已经张得很大,里边既没有舌头,更没有牙齿,空空如也。
  太臭了,这张嘴!
  四周匍匐着很多这样没有衣服,浑身灰白的怪物,都在朝她爬过来。
  诺北居然煽了对方一个耳光。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眨眼,头上方有挂吊针用的吊钩,床是可升降的医用床,自己在医院里,姥姥坐在床边,闭眼前的一切成了一个逼真漫长的梦!
  一瞬间,诺北流下了眼泪,这一晃而过的三年诺北想了起来。姥姥看她睁了眼,温暖得说:“乖娃儿,莫要哭,姥姥一辈子救过辣么多不该救的人,日子到头还能续上你的小命,不吃亏哒!”
  说完用她的那双大手摩挲诺北受伤的右手,扯掉了她的吸氧管,将她扶起来,用床头的瓶子灌给她汤喝,等她喝完,姥姥说:“从今以后,小心活,遇到尘不归尘,土不归土的名堂莫怕,你的本事后头就知道哒!”
  困倦的诺北睁不开眼了,朦胧中姥姥推门渐渐走远,跟在后头的诺北跌跌撞撞,红色的月亮又升起来了,出了医院的门,诺北摔倒在一片红色的花海里,看似柔软的花瓣儿像针一样扎进诺北的皮肤,姥姥回头挥手示意她不要跟上来。
  再睁眼,阳光正斜斜映在纱窗上,和自己准备弃学的那个早晨一样。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她,听见几个声音由远而近的说:“醒了,醒了,真是奇迹,张大夫接的手腕这是可以当收官之作了,没见过回复这么快这么好的!”
  一个穿护士服的小姑娘说:“睡了整整半个月,这懒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爸爸和妈妈来了,要进行各项检查,爸爸缴费去了,即使在这样的日子,妈妈还是化了妆,诺北知道那是为了爸爸。可能是为了方便抒情,她没有画眼线,看着诺北哽咽,因为这妆容,她的悲伤好像也不是那么彻底了!
  说不出话来的诺北看向床头,床头除了吊针的空瓶子,什么也没有,姥姥灌汤的瓶子并不存在!心里空空的,因为自己并不是很难过,这让诺北觉得自己太没良心了,有很多羞愧!
  病房没人的时候,诺北问妈妈姥姥是不是也在,妈妈摸摸诺北的头说:姥姥病了来不了了。诺北再问,妈妈叫大夫去了,诺北也就没法再问下去了!
  因为醒来后虽然医生也很惊诧诺北为什么恢复得那么好,右手几乎恢复了所有功能,但还是留院观察,待各项检查结果出来后再做定论。
  爸妈顾的护工站在妈妈面前和她交流看护的情况,这种多余的啰嗦交代其实也是诺北妈妈母爱欠缺的的愧疚补偿。
  十点以后,住院部停止探视,声息渐渐停歇下来,病房关门声也慢慢稀疏,最终走廊的照明变成了夜间模式,妈妈雇来的护工很少见到这么安静的孩子,在病床边的躺椅上睡熟了,诺北一天里因为打点滴睡的昏昏的,四周静下来后反而睡意全无,回想自己受伤后的经历,缥缈但又历历在目,诺北嘴里岳麟的名字就在舌尖,不敢出口,生怕惊动了另一个世界。
  但最后一幕的景象实在真实,那些涌到身边的灰白色无脸人嘴里的臭气仿佛还在空中弥漫。那种腐败的、刺鼻的恶臭真的令人难忘。
  最后诺北得出结论:自己最愚蠢的地方是,错将别人的哪怕一丝友好全当没有条件的善良。至于那份友好背后的权衡、算计、容忍,自己全然无解,居然还以为互通过姓名,交谈过几句,就是熟人,就是不会害自己的人,明明人家的脸都可以说变就变,自己居然多情的给人家强加了那么多人性!
  摇摇头,诺北轻轻说了句:“真傻!”
  话音刚落,床前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姐姐在说谁真傻?”
  诺北向床尾望去,床头站着一个眼圈黑青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诺北注意他了,用手打了个嘘的手势,指指护工,示意诺北跟自己出去一下。
  诺北见他瘦小的厉害,想他是哪个病房溜出来的孩子。就小声说:“这里不让随便串门,你快回病房吧,要不然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小男孩甜甜的一笑说:“我妈妈病很久了,她下不了床,白天我还要照顾她,只能晚上玩一会,姐姐说得对,我现在就回去。”
  小男孩用手拉门把手,但是手太小了,根本转不动,两只手吊在门把手上,看上去挺可笑,诺北于是下床帮他打开了门。
  小男孩长出了一口气,走出去没几步,回头说:“我姓杜,是六十六号,姐姐可以叫我六六,我可以叫姐姐什么呢?”
  诺北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但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得望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回绝人家,便说:“你可以叫我诺北姐姐。”
  “那,诺北姐姐,你和我一起看看我妈妈吧,她因为生病,好久都没人看她了,她天天哭,你和我一起去,就在这层楼拐角,她一定会开心的。”
  诺北这时候已经站在门边,迟疑该不该去,小男孩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朝走廊尽头跑去。
  走廊一拐,地砖便不见了,水泥地,半墙高的绿色墙漆,走廊灯也是很小的时候见过的灯泡,病房门全都是鹅黄色的木板门,中间有一小块玻璃,诺北因为个子高,挨着几个玻璃望进去,病房都住的满满的,病房里的男男女女都望向诺北,这让诺北觉得不自在了,企图挣脱小男孩儿的手回自己的病房,小男孩小声说:“我妈妈和他们住不起vip病房,大家只能在这里凑合,是不是有点可怜?”
  他这么一说,诺北动了恻隐之心,更不好甩开人家的手了。
  继续走,诺北便问:“不是在这一层吗?你都拐到哪里去了?”
  小男孩狡黠得看了诺北一眼说:“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朋友们。”
  紧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写着医疗废品的房门前,小男孩说:“他们以前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有人不让他们再待下去,强迫他们出来,出来了,妈妈们又不带他们回家,现在他们一直躲在这里,饿了就吮吮大夫扔掉的手术手套上的血。姐姐看他们是不是特别可怜?”
  说话间,门吱呀一声开了,里边一片漆黑,借着走廊昏黄的灯,里边似乎有什么在蠕动,诺北大吃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八成撞鬼了。
  甩脱小男孩儿,一路往回跑,刚才印象走了两层楼的样子,往回走却像个迷宫,好不容易看到一扇门,顾不了许多,开门闯出去,一天星光,自己在医院的楼顶。看得见周边的万家灯火。
  楼顶栏杆上坐着一排眼圈儿青黑的小孩儿!
  有十多天惊悚经历的诺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看着她,都离奇的瘦弱,大腿小腿一般粗细,大臂小臂也一般粗细,每个人下巴都尖的能当锥子!
  诺北两手着地向后退着,紧张的想,噩梦怎么会没完没了?
  这群小孩子们一哄而上,扑了过来,都喊着我饿,小到袖珍的手却出奇的锋利。
  诺北又一次不争气的哭了。
  小孩子们正吵得厉害,吵闹声突然戛然而止。
  一个人就站在不远处,一如十多天前一样,小孩子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人告诉你长辈没离开宴席,晚辈便不应该离开么?你的答复可真让人等久了,想好了吗?”
  这个人走了两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俯视着诺北问道。
  诺北泪眼朦胧的抬眼看这个人,说:“你是岳麟吗?胎记呢?你这变脸比翻书都快的剧情是什么意思?”
  “在你的世界,我本来就很年轻!不过,开门的人是你,陆梅依最终选择了你,真是一个意外!”
  “你怎么认识我姥姥?”
  “她是你看到的两个世界的守门人,不过,现在不是了,找到你的钥匙,晚餐还要继续呢!”
  “我已经回到我的世界了。为什么要像你所说去找开门的钥匙呢?”
  “因为那才是你!”
  一绺阳光略过,楼顶的门开了,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姑娘推开了门,眼前的一切回到了真真切切的现实。
  岳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