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越走到另一间审讯室外面，这一次他依旧没有选择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观审。去总部报道，和李铁还有牛江北聊了整个行动过程，两个老家伙兴奋地上窜下跳，实在无法控制他们激动的情绪，他还是来到这儿观看审讯。
  如果不是姜清月态度过分强硬，他也不会进去，不过过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彼岸花在海京的网络图，基本已经被他们撕坏，下面那些繁杂的工作，还是交由市局的人自己办理，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身边一群人，同样是在外面观审，所有人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个案子终于要做个了结了，掩饰不住就不掩饰吧，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小纹理，继续看里面都情况。
  他推测，刘敏应该比姜清月要好对付，从之前掌握的动态来分析，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不想继续的念头，也许她对朝夕相对的假彭老师有了真的感情，否则很难解释她没有清理干净现场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我叫刘敏，今年33岁，老了！所以，对于东躲西藏的日子已经毫无兴趣，既然被抓了，我们都痛快些，我说我知道的，你们记你们想知道的。”
  “姜清月是你什么人？”
  “姜清月？姜姐，是我以前的校友，我们兴趣爱好相投，脾气性格相投，所以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后来她跟侍光武私奔，临走时帮组织骗了不少女孩子，并不是传言那样被人掳走，而是骗得心甘情愿，走得义无反顾，应该说这些女生都是受不了家长们给的过度压力，选择了逃跑，姜姐只是提供给她们逃跑后不要流落街头的诱惑罢了，确实啊！一开始是受点罪，但是后来，你问她们谁想回去？她们的回答保证都是不想。”
  “当时我也去了，那时候我还小，半路上她把我托福给一个男人带了回来，也许是因为为太小不忍心，或者是我太乖了，谁知道呢？反正回来后爹妈因为吓坏了，不敢给我压力所以也没问我，我也就乐得装个哑巴。后来她回去找我，说是给我介绍男朋友，就是那个真的彭老师。”
  “资料上说你失踪过，就那时？”
  “没错！”刘敏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根本不是失踪好吗？是我自愿离开，又自己回来的，你别问我那个送我回来的人是谁？老实说，那么多年了，谁记得啊？当时我真是小孩子，那男的好像是姐姐认识的人吧？反正当时就是请他帮忙，我记得那人说没问题，有机会请姜小姐赏光一起吃饭，我估计也就是一个业务上被骗到傻瓜。”
  审讯2室，面如白纸的刘敏倒是一点力气没费，见着人坐在她对面，直接开始了自己的故事，好像是一切放在心中太久，已经到了满溢的地步，成吧，讲呗，这也算是她积压太久的一种释放。
  乔楚站在单面玻璃外面，看着自顾自讲故事的刘敏，时隔十多日，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静、阴沉还带着对生的倦怠感，或许她想快点讲完故事快点结束这荒唐的人生。
  想起她装傻充愣的那些年，应该说是演得很苦吧。他回头看看已经站过来的丰越，从他脸上的平静就知道，那边的姜清月已经全撂了。
  “我和姜姐很少见面，一年中见到最多的地方就是乔治庄园，那个变态老外在搞什么声呐研究，说是可以控制蝙蝠的活动路线，我们每个季度会在那里开会学习，学什么呢？学习如何杀人和如何防止被人杀。”
  说着说着，刘敏脸上开始起了变化，眼神中多了一些叫温柔的东西：“我和彭最初是确实产生感情了，没舍得对他怎样。他有个妹妹其实还蛮可爱，可惜了！当时是姜姐让我带着彭玉出去玩，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杀人？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的全过程，当时我是真吓傻了，姜姐给我棍子的时候叫我发疯地挥舞，最后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脑子里姜姐的声音，一直在说：‘只打一个地方！只打一个地方！具体为何只打一个地方，我一直到了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才明白，也知道了姜姐弟狠辣。’”
  “后来有个人给我记录一个光碟，我才知道我亲手杀了人，当时现场有好几个人，彭玉死了，我手中的铁棍变成了凶器，姜姐命我装疯，最多被判防卫过当，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她会帮我出来。”
  “哎！后来才明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彭的精神崩溃，果然很他就辞职了，还带着真的庄博宇，庄很精明，没用多久就发现我的疯是假的，他想试探我，结果被我送去见了阎王，还有那个校长的老婆，你没事不能少管点闲事吗？好吧，既然来了就一起见阎王吧。”
  刘敏语气中还带有一些轻蔑：“管闲事的都挂了，我也就轻松了，找了一个替代品，彭其实早就发现我的不对，只是他不愿挑破，或许他是真的爱我，爱我比我爱他要深得多，所以他看见我和其他人在一起时就爆发了，来不及说点什么也去见了阎王，真有点可惜，我还是蛮享受他对我的好。”
  李源负责审讯刘敏，听到这里鼻子已经气歪，眼珠子瞪成了一对巨大的乒乓球，脖子上的青筋爆炸式浮现，却只能强忍着怒火说：“那后来为何又要杀了替代品？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是一伙的又怎样？假彭老师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装久了他居然当真了，那天有警察去找他，他居然跑出去跟警察见面，当我不存在呢？谁知道他跟警察说了什么？谁让他非要爱上我？我也很无奈啊！要知道如果不能保证让他闭嘴，就只能让他永远无法张嘴，这可是组织信条不可违抗。”
  刘敏满不在乎地撇嘴，要不是两只手都被铐在桌子上，她也许会做个摊手耸肩的动作。丰越站在外面看见刘敏的样子，想到在车上审楚鹏的时候，楚鹏也是这样无所谓地耸耸肩，还真是天生一对！他想。
  “后来呢？”李源敲敲桌子提醒刘敏审讯还没结束。
  “后来？我可是做了好事，杀了假老公，又厌恶了一直以来装疯卖傻的日子，也厌恶了那个混蛋楚鹏，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给你们留了个线索，你看，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很快查到了不是？我一直就知道他被抓了，也知道那些人的尸体都被挖了出来，说到这你们还要谢谢，对吧？”
  “谢个屁！你不留袜子我们就查不到了吗？接着说。”李源态度变坏一个指数。
  “哦呦！人抓到了，随你怎么吹。”刘敏发出一个鄙视的鼻音，“哼！后来我打算离开这里，姜姐提议我回总部，那个鬼地方我才不想去，所以就去庄园躲着，没想到她也去了。
  我知道她是要给被抓的人擦屁股，结果你们又查去了，怎么办？跑吧，不然还等你们来抓啊？”
  “酒店总经理也是组织成员？”丰越透过耳麦提示李源问这句。
  “那家伙啊？组织一个高管，刚来海京发展，还没赚钱就先赔了人进来，这个蠢货还说保证警察找不到，你看！我手上这是啥？这个二百五。”刘敏的手不停扭，手铐发出一阵阵响声，她居然微微一笑。
  “七年前的案子中出现的人后来你都遇见了？”丰越再次提示李源提问。
  “是啊！所以我痛恨他们骗我，除了姜姐剩下两个都被我杀了，别管尸体了，不是被做成蜡人穿上奇装异服去展览，就是被埋在乔治庄园了，具体的我也忘了。”
  丰越忽然想起挖尸体的时候数了一下，按照时间推算多出两具尸体，原来是这样多出来的，这些女人口口声声说男人骗他们，但是他们凶残起来，真是比骗她们的男人更可怕。
  “问她，找到所谓的金钱帝国没有？”丰越再次提示，这次回特巡部门，李铁也是这样提出要求，一定要问出钱的下落。
  “当初姜姐也说有钱，妈的！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白杀了那么多人，这顿操心，心给切得稀碎，太伤感了。”刘敏俩眼珠子一翻，鄙视地啐了一口，“呸！这都是传说，哪里有钱？有钱那个彭老师为何还住在学院？口袋里也没多少存款，害得我老娘天天装疯卖傻。”
  “既然庞杰、楚鹏、乔治都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刘敏将身子往后挪了一点，“谁还没个混账的青春咋的？我不过是昏过头了，姜姐那算是值得了，她生了个娃，虽然死了总算有过孩子，她杀了那么多人，你说犯法？杀一个不犯法？在她眼里，都一样！”
  “我佩服她，基本上一刀毙命，我也能，不过我都是看书学来的，我把书推荐给姜姐，我的娘！她居然整出一个个情景再现，高度还原书中凶杀现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服，然后拉去展览，生意火爆，我都不敢相信这世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那么多变态，只是他们不敢亲自杀人罢了，相比之下下订单来观赏的他们更变态。”
  说到这里，刘敏的脸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双眼睛的光也随着故事的结尾变得暗淡。她明白，这个故事说完了，她的人生也就到头了。
  重案组综合会议室，丰越又坐在平时只有马涛才坐的位置，看上去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案子终告一段落，死了那么多人，抓了那么多人，依旧感觉案子并没有破，只是找出了几个杀人凶手，凶手幕后的推手却一直毫无头绪。
  彼岸花这条河，究竟有多深？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完全探知，也许海京还隐藏他们更大的联络人，不过，他一天不出手就一天查不到他的蛛丝马迹，这又如何让人高兴的起来？
  “哎呀我去！这姜清月乔装成保姆真是一点没看出。”几个人正在热烈讨论，没人注意丰越的脸阴云密布。
  “谁知道她那么能装？”
  “就是，谁知道她铁了心要把乔治给送进来？明明发现警察在外面蹲守，居然一声不吭照原样来了那么多天，真狠！”
  “她这不是傻吗？暴露了乔治，不就暴露了庄园的秘密？”
  “我刚才看审讯去了，她交代是没想到能查到花园里埋着的尸体，本以为警察来查完就散了，没办法才敲晕了袁木贺平，对了，贺平在医院好像刚醒，这女人够狠。”
  丰越听他们的议论，心里说不出的伤感，有时候明明很快就能拨开云雾，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棍棒，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被想到？
  “越哥？”乔楚端来一杯咖啡，“总结会议后我们就回去了，剩下的他们自己搞就ok，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丰越机械性地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缓缓摇头：“暂时没有要说的，不过我上次布的线还有几条没收到结果，未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事！断一条是一条。”乔楚当然知道丰越说的是彼岸花才瓦解了海京的网点，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条线等着被扯断。
  “tiuelovesomethingthatyousaid，tookmyheartaway……”丰越的手机唱起歌来。
  “冯不？”
  “最近谢谢你了，这样明天我请吃饭，四组全到啊！”冯不居然打电话说谢谢，太阳真是慌不择路了要。
  “谢什么？”丰越声音很冷，确实没啥要谢的，都是为了工作。
  “哎！我说了你不会要谢，樊华那小子非要谢，你看你可要给面子，他可是对你俩念念不忘啊！还有……”冯不停了一会儿，声音严肃，“真心谢你，为了邓纯。”
  “樊华？”丰越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咋把那个人忘了？一叠声说，“我去我去！时间、地点？”
  挂上电话，丰越的脸变得匪夷所思、似笑非笑，纠缠片刻两道俊眉拧成小疙瘩，抓住乔楚肩膀冷冷说道：“楚！我想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走，回部里。”
  “干嘛？”
  “带你寻找彼岸花的真面目！”
  冲出警局，一阵热浪扑面，看着繁华都市一如既往的好，心中有一双手高高举起，庄严地向所有警察同僚敬礼！